第34章(1 / 2)

总角之宴 舍念念 4448 字 1个月前

一时间理不清思路,孔泽瞿坐下,好半晌之后又起身,他坐不住,一点都坐不住。起身进了卧室,卧室里那孩子的衣服和更小的孩子的衣服还散在地上,那孩子是个齐整的孩子,怎么地上现今这里那里的丢着东西。

孔泽瞿本能的捡起地上的衣服,然后拿着一点点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料发怔。

也不知多场时间之后,楼下终于有人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回来了,孔泽瞿已经收拾好所有的心情,转身下楼,只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止步,他听见了那孩子的声音。

玉玦还穿着学士服,手里抱着自己儿子进屋,后面跟着闻思修还有她父母。

玉玦父母来了,一个是来参加玉玦的毕业典礼,还有一个领玉玦回家去,许家现在的状况已经是不能收拾的地步了。

孔家完全从许家撤出来了,许家再没有任何参与大国事情的权利,同时带走的还有大部分的资产。用了两年的时间,孔泽瞿将许家彻底整完了然后又弄了个傀儡,许从易说,他说的是孔泽瞿将许家整完的,不是孔家。

玉玦敏感的听到这三个字,然后别过头没看她父亲,她父亲用仇人的语气说这话,她心里别扭。

这是中间在路上的时候许从易跟玉玦说了那么一两句,然后就没说家里的事情了,比起那些,玉玦手里抱着的孩子才更是现在需要说的。

“这是我的孩子。”玉玦说,垂眼谁都没看,只抱着孩子。

“孔泽瞿简直是个畜生。”许从易尽管在路上平复了一路,可这个时候开口依然是这话。

且不说孔许两家的事情,所有都撇开,玉玦才二十岁的时候就生了孩子,还独自一人将孩子连怀孕带生养,这是个男人干出的事情?这是个人干出的事情?哪家的父母不生气?

“爸,你别这么说他。”玉玦皱眉,小声说了一句,看了看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的大人们。

“先去那边自己玩儿去。”玉玦对小孩儿说,小小的一点孩子就自己摇晃着走开了。

“无论如何先去收拾东西,回家再说。”

玉玦没动,她看着她爸这会情绪很是不受控制,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就开口“跟我说说家里的事情吧。”

说起家里的事情,许从易一顿,然后从头开始说。

孔泽瞿安静站在楼梯间,侧耳听着客厅里的谈话,突然垂眼,楼梯最下面一个小东西拄着台阶往上爬,他垂眼的时候,那小东西抬头,眼睛乌溜溜的看他。60

☆、第61章 两年

孔泽瞿一动不动,就那么垂着眼睛,目光和那小东西撞在一起,他的表情僵硬又漠然,就那么一动没动的看着一点点小人儿。

这个世界于小人儿来说全都是陌生的,每天每天看见的东西都是新奇的,可是家里的东西是熟悉的,现在熟悉的家里多出了好些陌生的东西。小家伙的两只眼睛多黑亮呀,藏了这世间所有的知道与不知道,就那么也仰着脑袋瓜儿看那陌生的庞然大物,然后看了好半天就低头又拄着台阶往上爬了,期期吭吭那么自己往上爬。拄着台阶的小手胖乎乎的,小短腿儿也是胖乎乎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手脚并用,一点不着急,一点不哭闹,仿佛是个经了大世的老人,就那么一点点的挪动着,慢慢儿爬的台阶多了,中间险些翻过去从楼梯上摔将下去,然看着的人依旧是没动的。

“咦……呀……呀……”玉玦听着父亲说话,耳朵里飘进儿子的声音,循声望过去,不见孩子影儿,猜着大约在楼梯间玩的很好,于是也就没动,不知她看不见的地方是个什么光景。

孔泽瞿脸上依旧还有僵硬和漠然,他终于动了,却是无声的往旁边退了一小步,看着脚下的小手,没敢沾上那小东西一点点。

小人对于周槽的什么是浑不在意的,撅着小屁股终于绕过那庞然大物爬过了所有台阶,然后上去二楼。孔泽瞿依旧在原地站着,他也依旧是侧耳听着客厅里面的声音,可是旁边有响声了,又有响声了,还有响声儿了。

孔泽瞿侧头,什么都看不见,拐角挡住了他的视线,那小东西不知在干什么,可是空气里满是奶味。

我于你是陌生的庞然大物,你于我更是陌生的庞然大物,比先前还要大,还要陌生,孔泽瞿舔舔下唇,移开视线 ,听见客厅里那孩子的语调扬高了几分。

“这不是你期望的么,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怨旁人。”玉玦情绪有些上来了,简直有些不能理解。

当初不是说要脱离孔家的么,许家往后的人最大的责任就是不再听命于别人,可是现在终于不用听命于别人受人摆布了,你却又怨人家不再操纵摆布你,还要这样的义愤填膺,还要这样别人欠我良多我要与你往后不共戴天,玉玦听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说了那样的话,也终于清楚了这两年来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孔许两家,许家的存在就是为了孔家便利的,这是建族的初衷,上百年下来了,人心终究是大变,这个世界也再不同于往日的世界,南洋大族许家在叵测的政治风云里觉得再不能成日里战战兢兢参与到那些个看不见的流血事件里,于是一方还是听命于上面一方给自己做了些打算。

做的这些个打算里其中一项就是寻求了另一个更大的利益集团的政治保护,我首先要脱离孔家的完全控制,至于和另一个利益集团,我只和你谈条件,完全受控于你却是不能够的。这原本是极小心的,极秘密的,虽然不奢望能不被上面知道,可暂时还没有做出什么触及底线的实事,毕竟一旦真的触怒了上面动用国家力量,上百个许家都是不够看的。许家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渐渐发现从上面来的信儿开始少起来,时间一长甚至几个月都没有和上面有过联系。

许从易开始不安,然后发现所有暗中的政策倾斜都没有了,甚至许家在南洋一带的正常交涉都受到了限制,当不安开始扩大的极点的时候,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孔家收回了大部分资金和产业,当然不是以国家的名义,而是以孔家的名义,发现的时候也才是半年前。

许从易开始了长达半年的奔波,从抗拒到谈判到祈求,甚至还去找了多年不管事的老先生,还搬出了夫人,可是事情一旦发生,所有的可以挽回都成了不可挽回。大先生说这事儿连他都帮不了他,这样干的人是老四,以孔家老四的身份做的,他说不动孔家老四。当时机需要的时候孔家有权利让一个大族不存在,这是孔家的权利,孔泽瞿姓孔,而大先生大半时间已经姓国了。

孔家老四做的干脆决绝,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从今往后南洋许家正式不再听命于孔家,你们上天入地全凭自己的本事。

至于大先生曾经问过孔家老四为什么还让许家存在,并且给留了相当部分的东西,甚至还给了可以用于利益交换的东西,这一丁点都不是孔家老四的风格,容不得背叛容不得反抗是孔家老四骨子里生出来的,南洋许家该是悄无声息的消失才好。问了之后孔泽瞿低头没说话,大先生等了半天仍旧没等到什么言语,于是就什么都没有说了。许家是老祖宗建的,根根蔓蔓纠结百年,早已经和孔家长在一起,如果真的要将许家从孔家拆出去,对于孔家是刮骨割肉一样难,这样难的事情老四干出来了,还这样悄无声息的,等他发现的时候都已经覆水难收,大先生终究叹息,孔家的老寒儿子有那许多年没有这样给他自己干过什么了,他到底再不忍心说旁的,况且对于孔家,他亲自建了个替代许家的,如此他更是哑然。

大约他养大的那孩子是极得他喜爱的,他为了那孩子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孔许两家不能结亲,虽然许家也有些不听话,然他那么难的建了替代许家的然后终于让两家没有关系了,大约他看在那孩子的份儿上还留下了许家,大约他也是怕那孩子怨他怪他的,他终于可以领了那孩子回家去,从今往后他再不是他唯一愿意说话的人了,大先生甚至有些失落。

于是孔泽瞿所有的禁令都解除了,解除的当天晚上,他去了机场。

这许多旁人是不知道的,许家当然也是不知道。许从易只知道许家再不能得孔家荫庇干什么事儿了,那利益集团也开始不怎么愿意搭理许家了,虽然外人暂时不能得知孔许两家的事情,可是许家已经开始束手束脚了,往日里的悠游已经没有,然后所有的不适应都开始了,庞大土地上的资源你再用不上,所有的一切开始不对劲,有大国政府撑腰时候的理所应当都没有了,许多人开始不适应,头一个不适应的就是现在许家族长许从易。

所有的一切许从易全部说给玉玦听了,因为他的不适应,他从头到尾情绪起伏都很大,他从一出生开始到现在,没有经历过没有孔家的日子,他以为脱离孔家是会很好,可是一丁点都不好,简直是寸步难行,他还没有做好那许多脱离的准备,毫无预兆的就被收回了所有的东西。

其实大约也是不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只是落差过于大,许从易很难平复自己,因而他的语调也不同于他平日里说话的那样。

因为对着自己女儿,许从易将这些时日来的情绪都带了出来,不肯示人的东西都泄了出来,他以为玉玦虽然不会和他有相同的情绪,但是至少不会反抗他,可是看看她刚才说了什么。

“说什么混账话!许家为孔家牛马上百年,到如今什么都没落下,我还要跪着去感谢他吗?”玉玦那么说了,许从易终究大火。

听父亲字句里依旧是用的他,玉玦本想忍住的,只是还是低低说了“我没参与到事情中去,也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但是,但是,许家的那许多荣耀不都是因为人家给了我们才有的么。”

“你看见了这些个,你看见我们得的只是我们应当的那份?”

客厅里还有闻思修在,还有玉玦母亲在,可是这会儿父女两个竟是当场这样起来,旁的两人都拦不住。

玉玦抿着嘴低头就没再说了,因为她父亲到底是头发里生了许多的白,可是所有的事情在她看来就是如她所说的那样。人家给了,你拿了,有天人家不给了,你就不依了,况且是你不对在先,撇开旁的,说到根儿上,许家就是孔家养的家仆,家仆做的好了,人家也给你对应的东西,你生了背主子的心,依照主子的性格,没有乱棍打死已经万幸。

玉玦全然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所有,如果她哪怕参与到家族里面的事情一丁点,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当然事实她没有参与,所以她是这样认为的。她父亲经了所有的事,那样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在他的角度上那样说也没有不对。

可是这会玉玦就是个说他父亲不对的姿势,没很考虑其他,也没很考虑那庞大的族人,只是因为她父亲那样说了,字句间还全是说孔泽瞿的,于是她就凭着第一反应那样说话。

她虽是么有再说什么,然姿势是那样个,只将许从易气了好歹。

“许家往后是要交到你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