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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独步 风储黛 2511 字 25天前

第64章 布置

当初袅袅在顾府时, 喜欢养小动物,比如活泼伶俐的兔子,不论白的灰的, 顾翊均偶从市集上路过, 顺手便会带几只回去。袅袅性情温柔,兔子养得肥肥壮壮, 后来长大了,吃食不够, 袅袅养得渐渐力不从心。他曾几次看到, 她将自己的饭菜份例省下来, 都拿去喂了兔子。

顾翊均要讨好袅袅,就从兔子开始。

他亲自上彼美人绸庄,为袅袅精心挑选了几只雪白的小兔, 这兔子在教艺师傅那喂养的,初出茅庐,但会的花样儿不少,会钻圈、会抬腿、会问主人安, 活蹦乱跳的,与袅袅的温柔娴静很配。

但顾翊均才送兔子到绸庄,便见到左邯正蹲在铁笼子前给幼兔喂食, 他拈着草叶,细心细致地撕碎了小叶塞给小兔,另几只胡萝卜也搁置在里头。

年轻的左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少年气, 一股热血冲动,看着便觉得阳光灿烂,有如旭日般灼灼刚阳的气概,顾翊均拎着精致的竹笼,顿觉,自己这精致的兔子比铁笼里的要落了下乘。

他正进不是,退不是,袅袅却来了。

她怀里抱着一只簸箕,左邯招手唤她过来,“上回咱们捡的兔子,你看看,它腿上的伤全好了。”

袅袅没看到顾翊均,欢喜地笑着,小跑过去,同左邯蹲在一处,两人旁若无人地逗弄兔子,看着那般亲密。

就像,几年前他们在桃花树下看蚂蚁搬家时的亲密无间。

顾翊均难堪地抿唇。

他知道给袅袅买兔子,却从来不会帮着她照顾,将心思放在她的喜好身上。

袅袅也不知怎的,轻轻“啊”了一声,顾翊均心魂一凛,右脚往前迈了一步,只见左邯飞快地握住的袅袅的手指,仔细查探了一番,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兔子是真的会咬人的。”

袅袅脸颊微红,将手指抽开,“我还有几匹布没收,阿祁不在,我忙着……就先走了。”

她缓慢起身,正要回眸,只见那婆娑初生的软草花卉之间,一袭雪衣清华的男人,手中照样拎着一只笼,笼中雪白的娇小的兔子正钻来钻去,见到她,轻巧地抬起前腿转了一圈,然后又趴下来,乖巧地吃萝卜。

顾翊均眉眼恬淡,似有一缕闲愁锁入眸底,伤痕累累。

袅袅好奇他来的目的,但既然阿祁将绸庄的重担交托给她,上门的生意无论如何也要拉过来,“顾公子?”

顾翊均将手里的兔子随意放在红廊绮柱之下,负手微笑,“嗯,有笔生意找你们老板谈。”

原来如此,袅袅“嗯”一声,“阿祁她出远门了,临行前让我和云娘帮着守店,顾公子需要什么货可以不必亲来的,让人递张纸条过来便够了。”

顾翊均笑,“左右闲着无事,不如亲自来,会会故友。”

袅袅微赧,“可惜不巧,阿祁不在。”

顾翊均沉吟一声,眨眼之间掸落那丝落寞,“袅袅,离开我以后,咱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了么?”

他的口吻认真,袅袅也认真,“嗯。”

顾翊均的呼吸一疼,此时左邯也已起身,一腔怒火地怒瞪着自己,顾翊均看着难受,“袅袅,我们去账房谈。”

谈生意去账房很合理,袅袅自然答应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入邻间,账房里扑了一层猩红的软毯,袅袅将铁珠子算盘拨开,她温驯地立在柜台后,垂着漆黑的睫羽,玉手纤纤,拨动得算盘清脆作响,顾翊均看呆怔了一瞬,随即温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管账。”

袅袅默了默,道:“以往顾公子不在时,秋银她们几个婢子时常在大事上拿不准主意,便来问我。”

她低着头,将算盘归零,浅浅漾起梨涡,“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些琐碎繁杂,几笔开销,偶尔我出钱垫着,也替她们挡了老夫人责罚。自此后她们愈发仰仗我,许是她们觉着顾公子待我不同,可其实,我却不知道,我该仰仗着谁。”

顾翊均喉尖微哽,“你可以信我的,袅袅,我不会让母亲罚你。”

袅袅静默地曳开粉唇,“顾公子常年云游在外,有些事自是说不准的。”她也不愿再说这些话,笑着拗过话头,“顾公子此来是需要什么?我记得萧女郎在我们这儿订了几款嫁衣,前不久她派人来取走了,顾公子也要红裳?”

顾翊均哽塞道:“我娶别人,你一点不在意?”

袅袅微笑,“顾公子婚娶一事,袅袅为何要在意?

“……”

袅袅从侧旁,一架紫檀木的木案上挑了一匹红绸,绣的烫金的云纹,在指尖比划了一番,递给他瞧,“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红绸子里,顾公子的婚期想必在春日,这缎子不厚也不薄,正合适着呢。”

顾翊均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袅袅受惊地要挣脱,愕然道:“顾公子你要做甚么?”

他不知他该做甚么,也不知下一步、再下一步该如何走,可是,“我只想,教你明白我的心。袅袅。”

她花容失色,错愕地望着眼前眼眸沉痛悔恨的男人,一身珠华,却已满面风霜。

他一字一字地道:“袅袅,我不想娶旁人,我想要的人是你,你明不明白?”

她拇指一缩,他的话让她觉得羞耻,脸颊通红地推开他,“顾公子,你当我是什么!”

他被推得后背撞上了门墙,“砰”一声,他闷哼着扶住后肩,眸色之间满是伤痕,他知道袅袅气什么,他如今,没对萧家松口,却来纠缠与她。袅袅不是随性女子,她有她的坚持和固执,有些事一旦决定很难改变。

就像,她曾经决意护着他的书,便即使是刀斧加身,也决不松口。

她看似柔弱的身子骨,却有不逊于男儿的刚强。

袅袅屈辱地要摔门而去,顾翊均不让,拖着一副病体硬是从身后将她抱住,“袅袅,能不能给我时间?很短,很短,能不能再等等我?”

他渴求的声音让袅袅觉得不适,“顾公子,你不该求人的,别……别让我心里的你,成为一个需要人施舍感情的懦夫。”

他的臂膀,一寸寸僵硬、麻木。

顾翊均短暂地震惊和羞愧之后,他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袅袅松了紧绷的心弦,温声道:“顾公子,你不是来做生意的,袅袅也就不陪了,我会让人送客的,你先离开吧。”

他见识了她的温柔和绝情,领教了她的固执和不妥协。望着袅袅如烟般的背影,溃堤的相思泛滥成灾,他忽然觉得,一直以来,是他配不上袅袅。

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有这般纯粹的渴望得到、但因为得不到便潇洒地抽身而去的爱情。

袅袅转出亭阁,左邯仍在远处逗弄兔子,他峻眉星目,生得阳刚而灿烂,加之身材挺拔,便犹如一棵朗朗的树。左邯见了她,回以微笑,然后目光落在了顾翊均放在亭廊处此时正落在袅袅脚边的兔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