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重生之怨偶 陈灯 4682 字 22天前

宝如则经过一世,也曾锱铢必较,这一世却尚未为钱财发愁过,如今最大是儿女,其余一切皆不放在眼里,在如今她看来,若能与那些高门公主们少些口舌,那是宁愿出钱赔偿了,因此也并不为此动容。

卢鲤看秦娘子谈笑间可决定数千银子赔偿,宝如也全不以为意,不由心下有些失落自卑起来,她从前受父母教养,一贯讲究风骨,并不以清贫为耻,如今忽然觉得若是经济上宽裕些,自己是否也能过得从容些——至少当初裴瑄,她敢有为之一搏的勇气,

宝如转眼看她如若有失,她是市井出身,也是吃过苦的,不免起了帮扶之心,微微一思忖道:“前些年事情太多,未曾与你多来往,我听秦娘子说,令弟小时候写字习书,都是你亲教的,礼仪也十分娴熟,针黹也很是有一手,如今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事务繁忙,秦娘子毕竟要兼顾香铺,也未能兼顾太多,不知是否能请您为我家淼淼的女先生,每日来教导一二?”

她这番话虽然看似突然,却也是早有为淼淼正经请个女西席的念头,一则这京城里好名声,高门大户多给自己家女儿单独请有名的先生来教,议亲之时也好看。秦娘子固然样样精通,但有个香铺担着,如今看起来又有变数,只怕未必能继续教淼淼,而卢鲤出身官宦之家,虽然式微,却仍有些门生故旧在京,一个人抚养幼弟长大,名声不可谓不好,请这样一个人作为西席是不错的。

至于教养方面,卢娘子学问颇好,又教养过弟弟,有些经验,固然性子稍嫌刚强了些,上次看她弟弟颇有些性子懦软,但也算得上礼仪周全,她一人教养能将弟弟送入太学,不可谓不厉害。淼淼毕竟不是她女儿,性子也已形成,竟是个颇有主见的人,又很是活泼,她总会掌握分寸,教学问针黹规矩,严一些不是坏处,倒也算得上得宜。

卢鲤看宝如不似开玩笑,又是喜又是担忧道:“我学问比起许相公还是差得远了,只怕耽误了女公子。”

宝如含笑:“她如今也还小,不过学些礼仪规矩,人情世故和一些女子该会的针黹中馈罢了。”秦娘子笑道:“阿鲤莫要过谦了,你那针线谁不夸呢?令祖母也是出身大家的,你小时候得她言传身教,琴棋书画也算得上精通。”

卢鲤脸一红,仍是诚恳道:“许大人一甲探花出身,我不敢班门弄斧,还是请许夫人回去再商议商议吧?”

宝如微笑:“自然是要另外备礼让淼淼亲自上门拜师才行的。”

秦娘子笑道:“许大人何时不是唯妻命是从的?再说毕竟是女公子,许大人忙于朝廷大事,正经请个女西席是对的。”

当下几人又聊了几句宝如便起身带着淼淼荪哥儿登车回府了,回去正看到许宁也才从宫里回来,他今日当值,看起来很累,淼淼跑过来他抱了一会儿和淼淼说了几句话,便让乳母抱下去了,又和宝如道:“这些日子我有些忙,家里有什么事你多担担。”

宝如不以为意:“知道了,正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我打算请那卢娘子为淼淼的先生,你看如何?”

许宁道:“是她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宝如便知许宁那多疑的毛病又来了,便将今日去秦娘子那儿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道:“卢娘子过来的事应当是碰巧,也是我先提出来请她做女西席的,她也并未答应,还是让我回来和你商量。”

许宁听宝如说的香铺里发生的事情,却饶有兴致问道:“那卫三郎果然还是和安阳大长公主又勾搭上了?亏我还想着前世卫三娶的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这次却是娶的宋晓菡,好歹也是侯府嫡女,居然还是管束不住?”

宝如看他笑吟吟的样子,摇头笑道:“好歹也是你的旧妾,也不怜惜一二。”

许宁呵呵了一声,心想着宝如到底是个女子,明明已再三解释,还是心里介意得紧,不过不说宝如,只说自己又何尝不是,侯行玉的事如同寒天饮下一碗隔夜茶,沉甸冰凉梗在心头,也不知这一次的布置,能否让他那伯父远离中枢,绝了他再来勾搭宝如的后患。

宝如不知他心中盘算,只是问他西席一事如何,许宁道:“且先请着吧,只是她尚未婚配,我不便与她说话,拜师礼选个日子带着淼淼郑重去拜,也算给她抬举面子,在后园可收拾间房间和书房出来方便她教习。另外裴瑄住在前院,你注意些前后院分隔,莫要让他们撞上倒尴尬,你平日里多留心看着好了。女儿如今也才五岁,也不必太心急,诗书礼仪什么的教着便教着,却不必很要求见效,耳濡目染罢了。”

宝如笑道:“我自然是无妨的,只怕你将来要嫌我俗教坏了你女儿。”

许宁一愣,转头看宝如,发现她居然似乎是认真的,他伸了手去揽她,两人平日里极少有这样亲热动作,宝如也呆了一下,被许宁揽入怀中,抱着她低声道:“我没有嫌你。”

宝如看他眼睛有些阴影,知他这些□□堂诸事十分繁忙,含笑道:“我开玩笑的。”一边说些别的话道:“过几日便是芒种节送花神了,听说金明池那儿对百姓开放,还有许多有意思的杂耍,我想那日带着淼淼和荪哥儿一同去。”

许宁却忽然想起一事道:“我适才回来门房给了我张帖子,是永安公主那边送过来的,就是邀请你芒种节那日去金明池赴宴的。”

想到今日还在后头看到她,不免颔首笑道:“这便是了,那日官民众多,龙蛇混杂,又是水边,你必要担心我和孩子,多半会托裴大郎照应我们,想来这买的香也就顺理成章送出手了。”一边又叹气:“这些高门贵女,心里也不知有多少玲珑七窍,算得如此不动声色,若不是我今日在香铺遇见她买香,只怕还以为只是个寻常邀请……”

许宁呵呵一笑:“裴瑄这样的浪子,一般女子也降服不得他,且看看公主能有什么手段吧。”

宝如诧道:“你倒不担心他到时候被太后收拢了去?我还想着是否”

许宁道:“太后如今和王相正互相看不顺眼呢,成不了气候,朝中不可能听她指挥,不过是相互利用,王相又喜美名,整日里市恩博名,官家就中取利,倒是讨了不少好处,难得祝皇后做个老好人,一个无为而治的贤后真正大智若愚,只是静心守着皇长子,这些年越发有美名,安贵妃这几年则更是坐实了受宠的名头,不过也算得上小心谨慎,并没有出格,听说后宫如今只有皇后和贵妃得宠,其余几乎无宠,官家一心扑在朝政上,后宫去的迟了,除了一儿一女,居然再没有皇子公主出生,也不知他作何打算。”

宝如不免头疼:“罢罢罢,怎么都算不过你们,我也不管这事,顺其自然罢了。”

许宁笑起来:“你一丝心都不必操,他们成有成的做法,不成有不成的做法,我自会因势利导。”

宝如叹气:“我看你说得也算是各方制衡,一团和气,那你到底还想做甚么?”

许宁道:“朝廷自然是一团和气,只是民生多艰,我与官家商量着,不和前世一样直接从田制下手,成为众矢之的,而是先从开市舶司、开矿山、修水利,收商税、鼓励商人买卖这些来着手,充实国库,国富才民强,这些地方入手,也不容易引人注目,而田制方面,官家的意思是想摊丁入亩,但还需慢慢谋之,前些年我已在蜀中一两个县用了此法,且观后效,如若无碍,才可逐步推广。”

宝如虽然听不太懂,却也知道许宁与官家十分殚精竭虑,自己却也帮不上什么,只好道:“莫要和前世一样激烈是对的,当时你看你得罪了多少人,走出去人人看你都如乌鸦一般。”

许宁一笑,他这几年事事顺心,又注重习武锻炼,不复从前那瘦削身材,整个人和前世气质迥异,那一种刀锋一样的锋利,人生不顺利的抑郁愤懑已经从眉目间散去,因为受到天道宠爱多了许多自信,多了份掌握前途的从容,如今眉目清朗,目光柔和,唇角时时含笑,既有着长期位于高位者的威严,又有着温文尔雅的斯文气质,整个人气定神闲,运筹帷幄,倒比从前还要好看上几分。

宝如本就贪他好颜色,如今越发心旌摇荡,暗自唾骂自己两世仍是不长进,都什么年纪了,还是能被其貌所惑。

☆、第104章 宝津楼上

芒种节那日,禁中开放皇家禁苑金明池供官民赏玩。

那一日垂柳翻天,池水清明,已是暮春时节,天气和暖,花正繁,香闻数里,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更不要说游人如织,四方之人,扶老携幼都来看热闹,正是万人胜会,人山人海,挨挤不开。

因着许宁这日仍要当值,便托了裴瑄一路护送。宝如一早携了淼淼和荪哥儿,带了小荷等丫鬟家人,与裴瑄一同出行,到了禁苑内,只见绿树花枝上系着彩线绣带无数,风中花枝招展,落英片片,淼淼和荪哥儿才出来便看到大大的用柳枝编成的马车、大马,上头还点缀各色鲜花,喜得全神贯注看个不停,指指点点问个不休,一路往宝津楼走去,今日永安长公主正是在宝津楼宴请女眷,这样时节,能在宝津楼宴请,显见得圣眷颇深了。

裴瑄护送她们到了楼下,本要出去散散心待散席再来接宝如,果然看到门口就有知客的女官对宝如道:“我们公主正等着许夫人呢,这位是裴大人吧?公主亲自吩咐了,说曾得裴护卫相救,若是今日到来,万万还请进去用一杯薄酒。”

裴瑄虽然为御前护卫,却都是跟着许宁外放在外,这宝津楼却也没有进来过,看着这重殿玉宇往下看去能看到船坞码头、战船龙舟,不由也有些兴趣,便由着女官引领在四楼一处房间歇息用酒,而宝如则带着孩子一路引到了五楼上,往下望去便看到了有下头水里搭着戏台,演着水傀儡戏,放着水秋千,又有支乐船在一旁,上头尽皆女伎身着彩衣,各持乐器在水上演奏,乐声经过水面,更是仙乐飘飘。

孩子们早看住了,一直嚷嚷着,走上去正看到永安长公主迎了出来,她今日是主人,穿太素便要失礼,因此刻意装扮过,一身烟霞色的裙衫重重叠叠,外边却用浅灰色的透明纱袍罩着,端庄华贵却又不失妩媚,她看到宝如笑着道:“来得正好,我专门安排了水傀儡戏,正合适孩子们看,今儿来的女眷不多,上次听说三郎的媳妇和你曾是旧交,可巧她今儿也和姑母来了,因着随意,她也不必伺候姑母跟前的,您请先安坐入席,与她先叙叙旧,用些点心,莫要嫌粗陋了。”

宝如笑道:“这宝津楼,何曾能踏进来过!今儿还是托了公主的福了,岂敢嫌弃?”

永安长公主笑着亲自将她引进去,引荐了一番几位公主及品级高的诰命夫人,果然除了弘庆大长公主,安阳大长公主也来了,衣着流光溢彩,分外华贵,安阳大长公主到底还是穿了那件白孔雀毛织成的玉版牡丹裙,大概还是花了心思将那香脂污的地方遮掩清洗过了,配着一身羊脂玉头面,腰间还坠着一对双鱼玉佩,分外光辉动人,她正对着一旁弘庆大长公主笑道:“三郎今儿去哪里玩耍了?下头这样热闹,坐在这儿看着实有些没意思,便是我也觉得有些闷,想必三郎坐不住下去玩耍去了。”

弘庆大长公主笑道:“今儿还有别的女眷,没许他进来,原是安排他在楼下饮酒的,想必他也是要抽空子出去顽的,这些日子公公拘得他有点紧,索性让他松快松快,这儿有三郎媳妇服侍我呢。”

安阳大长公主扫了一眼后头的宋晓菡道:“姐姐也莫要总想着让媳妇伺候,您得三郎这一子太不容易,如今还是要多留心孙子的事儿才好。”

弘庆大长公主脸上有些阴郁,但她一贯要强要面子的,自然不会说媳妇一直没消息,只是笑道:“前年他秋闱没中,他爹正拘着他好好念书呢,如今也还年轻得很,倒不忙。”一边又转头对宋晓菡道:“正好许夫人也来了,你且松快松快去,不必伺候了,今儿难得三郎表姐有心,你也多顽顽。”

宋晓菡一直木着脸,听到这话躬身道:“谨遵公主命。”一边下来带着宝如下去拣了个靠窗的座头坐了,安置两个孩子和仆妇稳妥,才和宝如说话:“没想到永安长公主会请你来,她平日里不太请客,偶尔请也是为了还席,请的大多是自家人和熟悉的命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