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话音落地,楼梯间的大门被打开,西德面无表情地迅速地站进了房间,将门锁上,一把扯住了林敬知的手臂,灰蓝色的眼睛里,神情堪称凶狠。
“痛。”林敬知被他扯得身体一晃,下意识道。
西德就这么注视着林敬知,他浑身都在往外散着低气压,那张脸像是能生生把人撕碎一样,仿佛将怒火压抑到了极致,但听见林敬知的声音后,手上的力气还真的松开了一点。
林敬知就站在他面前,面色惨淡,嘴唇发白,看上去浑身都有些无力,精神状态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良久,林敬知垂下目光,修长的睫毛有些微颤,“我不是说想静一会吗?你为什么进来?”
西德冷冷地看着他,“我也说过只给你一分钟,时间到就进。”
林敬知张了张嘴,没说话,在那一刹那,脑海中又重新闪过了许许多多有关西德的,不对劲的片段。
看着眼前林敬知挪开视线的模样,西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无名火。
他自问林敬知说过的话,他时时刻刻都有记在心上,时时刻刻都选择了尊重,但林敬知呢?告诉过他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要学会依赖自己,他是不是永远都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是不是什么都能记住唯独记不住他的话---
西德这个几乎冒着火光的想法还没有在他脑海中闪完,那头的林敬知就突然身体往前一倾。
“那你让我靠一会吧。”林敬知按灭了自己脑海中那些不对劲,还带着怀疑的片段。他闭上双眼,像汪洋大海中一艘禹禹前行的独木舟一般,在黑暗中不顾一切地抓住了最后一根缰绳,小声道,“我有点站不住,太累了,你让我靠一会吧。”
感觉到林敬知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耳边是他轻下来的声音,西德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好像生生被什么东西刺进去了一样,他的手都在抖,虚虚地揽住了林敬知,在他的背后晃了许久,胸膛起伏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扣住了林敬知的下巴,将人撞在了墙上,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对方的唇瓣。
在林敬知错愕地睁大双眼的一瞬间,西德已然冲了进去,近乎泄愤地在柔软的唇瓣上一下下碾压啃咬,吮吸汲取着对方的一切,力气大到像是恨不得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他情绪炸裂地咬过了林敬知唇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直到后者的呼吸都开始困难,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来。
一道银丝在两人之间拉扯开来,西德用力抵住林敬知的额头,深邃的眼睛将林敬知整个映进去,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怜爱地一蹭。
“告诉我。”
“问我。”
“现在。”
第60章
在终于被西德松开之后, 有接近五秒钟的时间, 林敬知的大脑是空白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然后目光跟着直直地落在了西德近在咫尺的唇上, 刚刚才烙印在身体上的, 炽热的温度重新翻滚起来。
乌黑的瞳孔晃动, 耳边是西德的话音。
“告诉我。”
“问我。”
“现在。”
七个字,字字坚决, 林敬知仿佛冥冥中受到了什么牵引似的, 就这么撞进了西德的眼底,本来就已经加速的心脏更是快到像是下一秒就能直接窜出胸膛一般。
楼梯口足够宽敞,但西德留给他的空间却相当狭窄, 林敬知几乎能感觉到西德的味道将自己完全笼罩,整个人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然而他非但没有觉得闷, 没有觉得难以呼吸, 相反, 还像是被放在了什么安全至极的港湾里一般。
“告诉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林敬知动了动脑袋, 良久, 把脑袋磕向西德, 然后在后者的额头上蹭了蹭,眼皮下垂, “黄毛出事了, 诊断是我下的, 针剂没有问题, 虽然和正常的狂热者不同,但他确实进入了狂热状态。”
西德退后了一点,在林敬知磕出响的脑门上亲了亲,“你救不了他?”
林敬知心尖一动,手贴紧了自己。
正常的医生也好研究员也好,都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承诺百分之百,但林敬知可以,困扰他的问题从来就不是黄毛。
可一旦这么如实回答了,答案后面的,他藏起来的东西也就会被迫暴露出来。
那头的西德似乎察觉到了林敬知的犹豫,伸出手来抬起他的下巴,两人的视线强行在空中交汇。
西德的力度用得有些大,失去平衡,林敬知不得已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地抓向了西德的腰际,用力有些大,刚刚好碰到了对方的身体。
林敬知眉头动了一下,想了想,没有将手收回,就这么慢慢地放在了西德的腰边。
“……能救。”良久,林敬知看着西德的眼睛,小声道。
话说得太含糊,西德有些没听清,“嗯?”
林敬知清了清嗓子,捏紧了西德腰际的衣服,“可以救,黄毛不会出事的。”
他说这句话,就已经做好了一切被质问的准备,不论西德问题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亦或者是问他要怎么去治。
然而西德的脑回路完全异于常人,只见他偏了偏头,“那你为什么心情这么糟糕?”
林敬知一顿,觉得这个走向和他预料中的好像不大一样,“……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可以救黄毛吗?明明诊断是轻微,消散剂也用过了,此前有上亿位患者都是这么处理的,小组的工作也是在这个体系上面不断摸索前进,制造出能够痊愈感染程度更严重患者的消散剂。黄毛的身体出事,意味着体系基层完全被打散,潜伏危险非常大,不说现在还被联盟各地治疗中心负责的狂热者群,那上亿名已经痊愈了的都存在突然复发的可能,并且因为个人体质原因,完全无法预估复发时间的快慢,算是消散剂领域走到今天的重大事故……我知道这件事不超过一天,就笃定可以救黄毛,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西德耐心地听完林敬知噼里啪啦一大堆,摇头,旋即狡黠地一笑,“你说可以救苏铭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过。”
林敬知张了张嘴,刚想说当时那个针剂怎么说也已经研制到一半了,和黄毛这种陡然变化是不用的,那头的西德就开了声。
“虽然官方解释是奇迹出现。”西德想了想霍伯特教授的说法,“老实说我前二十多年都不太相信奇迹这个词,主要是祈祷多了老不来,就觉得这玩意操蛋,去年开始信是信了,但苏铭这个事吧……我觉得和奇迹没什么关系,你明白吗?”
林敬知目光盯着西德。
“这个和我相信你也没什么关系,”西德看着林敬知的样子,终于知道想靠他一个人把所有话说出来是不可能的,林敬知心防太重,异国他乡孓然一人的情况下把自己封闭得更紧,于是耐下心来循循善诱,像是在对待一只躲进巷子深处的小猫,“当然了,我信你是肯定的,我想表达的是,就算我当时对你什么感情都没有,也照样相信你能救苏铭,这种信任不是出于感情上的,而是出于对你能力的了解,黄毛也是一样的。”
“对你能力的了解”七个字刺中了林敬知,像是眼前的薄纱终于要被人掀开来,他顿了顿,问西德,“为什么相信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