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两心知 舍念念 4440 字 13天前

“回殿里去吧。”穆清干干巴巴说,皇帝显然余怒未消,该是要怎么办才好。即便再怎么揣不清圣意,穆清也是知道野夫两字最好同皇帝少说,遂这时候是闭口不谈下午皇帝撞见野夫这事儿,自己把这事儿揭过。

皇帝没言语,却是脚步停了,穆清四处看看周围,一时也拿不准这是宫里何处,她在宫里那许多年,除了常去的几个殿,旁的还真是不甚熟悉,出门有奴才们,回来也有奴才们,自是不用自己费心记路,这时候见皇帝脚步停下不再走,连忙将手撒开,指望和皇帝好好说几句话叫他不要生气。

她本来就是个诚惶的心情,撒手之后看皇帝后背一团的乱七八糟更惶恐,皇帝后腰衣服上攥出了两个潮湿的皱褶,后背各处还有不少皱褶和潮湿,肩背处怎的也蹭上了,真是闹心,她垂首敛眉,望着皇帝平平顺顺把她送回殿里再去生气。

皇帝背身站着,似是个张嘴欲言然又是个欲言又止,侧头冷看穆清一眼,然后竟是个转身就走再不想理会她的样子。

穆清还等着在这无人地方皇帝能大发雷霆彻底痛骂她一顿,然后再领着她回殿里去,怎的这人一言不发又要走,呆愣的一瞬皇帝已经走出去两三步,穆清发急,她这个样子走过无人的地方怎么走有人的地方,遂不管不顾小跑好几步,这回真是彻底的板着皇帝肩膀将两腿都缩起来吊皇帝身上了。

穆清自知她此刻姿势不雅极了,可皇帝又仿佛是个不愿意说话她言语都没法沟通的样子,死皮赖脸就死皮赖脸吧,谁叫你今日被撞见了同宫外来的人说话,虽然在她这里是野夫,在皇帝这里指不定是死仇,于是板着劲吊在皇帝身上。

“刘穆清。”皇帝喝一声,侧眼一看自己两肩板着两只瘦骨嶙峋的手,真是气急,这是在耍无赖么这是,这女人怎的还成这样了,宫外两年这都是跟谁学的。

“皇上,我错了,我们回殿去吧,下次再不会这样了。”穆清真是疲乏要疯,两只胳膊都要没劲了,眼看皇帝喝一声是个撇下她的姿势,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大声告饶,横竖这里无人。

“下来。”皇帝气急反笑,不耐烦同她再在纠缠。

“……不下来。”穆清听见皇帝哼笑,断不能以为他是心情变好了,嗫呶了三个字,连丢人带使劲,脸上的汗珠子将发际都濡湿了一寸。

亏得这里无人穆清才这个样,要是有人,亦或在哪个宫殿里,皇帝生气她总得让他撒气,可她自己绝不会是个这样子泼皮无赖样,真是要叫天爷看了都要生气的姿势,穆清心下道,然她也没办法,她也是同皇帝学的,皇帝平日里就是这样个无赖样。

她道了那三个字,皇帝一甩身,穆清板不住终于“吧唧”一声掉地上,彻底脱力了,掉地上一瘫坐下来才发觉是手也疼脚也疼,胳膊也疼,她这样个风一吹就能倒的样,也不知怎么走上一个时辰的,大约是紧着他心情了才顾不上自己,皇上真是宫里的天爷,她已经这样了皇帝若是心情变好就太好了,若是能放过野夫也是再好不过。

皇帝转身,垂眼看穆清瘫在地上是汗水横流大口喘气,再不是个肩背挺直裙裾不动的板正样,冷着脸眼睛几沉,越发生气,她怎的就对那野男人这样上心,巴着他叫他别抓人,自己都成这个德行了,还惦记着。

本来走了一个时辰心绪开了些,知道这个时候沈宗正还没来报定然是抓不住人,那野男人功夫恁的高,踏空走步炉火纯青,等闲人哪里能抓住,抓不住就抓不住,迟早他要抓住剥皮抽筋,只是看着穆清这样又气上来,简直比先前更甚。

然,他是生气,生气又毫无办法,总不能吊起来将她打一顿,遂想不出什么折腾人的法,先前因为她攀在他肩上凑在他脖颈说话时觉出的一点畅快荡然无存,恨不能真将人打一顿。

“皇上。”穆清仰头叫一声,因了销骨散她嗓子低沉,这几日仿佛有点清亮可依旧比旁人低许多,这时候她那么一叫带了丁点讨饶,直刮楞的皇帝心尖一动。

心里怎么动,皇帝依旧面沉如水,侧转身脚尖向前,随时备着举步要走,“怎么?”冷冷回两个字。

“不要生气了,我们回去罢。”话一出来,穆清眼里都要羞愧出眼泪了,她方才同个无知小女儿一样对着皇帝卖乖了。

皇帝一愣,一时不知做什么表情出来,这女人下半张脸蛋是个讨饶的样子,上半张脸蛋却是已经要哭出来,真是丧气,连个迎人的表情都做不出来,着实不像话,不像话,心下这样道,却是险些要伸手将人要抱起来了。

这当口,路两旁的灌丛里却是有“悉悉索索”传来,树枝都要动,穆清转头,然后瞠大眼睛不敢置信。

树枝颤动厉害以后,严五儿还有倦勤殿的一堆奴才们都从路边上钻出来了,“皇上,该是娘娘吃药的时候了。”严五儿垂着脑袋一本正经,只怪不知哪里来的大虫子爬他腿上才传了声儿出来,皇上该是要打死他了,方才皇上还示意他们退下去,这回要完蛋。在宫里那两年里,听说静妃娘娘人前仪态端庄到一丁点错都没有过,整整两年都没有一次,皇帝还是皇子时候同他发过几句牢骚,这下可如何是好。

穆清僵着身子没动弹,低头看自己一眼,浑身上下已经不能看,大氅像个泥水毡子挂在她身上,看奴才们一眼,几人垂着脑袋不动弹,再看皇帝一眼,皇帝冷着脸看严五儿,自己这样同皇帝说话,巴在皇帝后背还这样散着头发都叫严五儿看去了?倦勤殿的奴才们就算了,怎的叫严五儿看去了。

“皇上。”顾不上旁的,穆清叫一声皇帝,绷着脸险些要忍不住,双手已经自动伸出去了,已经顾不上人前不与皇帝纠纠缠的这些,这会她腿要是能动,她已经奔出去一里地。

皇帝无言语,看瘫在地上的人伸手是个要抱的姿势,板了半天,终究伸手将人一把抱起来。

在奴才们跟前,她还维持了素正的表情,等背过去,便就完全将自己头脸都藏起来。

“没看见,他们没看见。”皇帝边走边说,丝毫没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穆清将头脸全埋进皇帝怀里,越往回走脸上越烧,自己定然是失心疯了,从拉着皇帝衣角开始就疯了,抓着皇帝肩膀吊人身上,同皇帝告饶还被奴才们看了去,这会她已经决计不承认自己同皇帝撒娇买过乖了。

一路无言回了倦勤殿,这样一折腾,穆清已经想不起野夫的事情,也顾不上皇帝生不生气,她自己埋着脸叫人一紧的赶紧收拾。

野夫的事情皇帝当然没有消气,只是眼下也拿穆清没有办法,真想让她在人前丢一次脸,皇帝暗暗道,却是看她端着脸开始一气的喝汤药遂就忍住。

这样一场闹剧过后,天都快擦黑了,皇帝本来要在倦勤殿用过晚膳,然后却是顾不上吃了,前殿有急报。

“启禀皇上,凉州守城大将军启奏,凉州六谷蕃部十日前发生政变,老藩王长子人头悬帐,次子三子全家被烧死,老藩王卧病在床已是弥留之际,现在处理藩部事物的听说是藩王四子。”

垂拱殿灯火曈曈,皇帝翻开凉州传来的信纸,边看边皱眉“老藩王只有三个儿子,这四子是从何而来。”

“传说老藩王四子一直在外游历,近些时日才回去。”

“在外游历一直没回去,一回去就将兄弟都杀了,这是个狼崽子啊。”皇帝随意说一句,就要扔过信纸。

凉州六谷藩部在我朝西北部,恰好处于辽、西夏、我朝三界交界处,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关键看天下局势如何,眼下太平时候,凉州六谷藩部暂且可以放一放,况且老藩王自来就依附于我朝。

“启禀皇上,藩部发生政变是我军打探知,那藩部已经增加守备拒不开藩,部落情况这月没有汇报,也将我军守藩的将士们赶回来了。”

“哦。”皇帝应一声,重新拿起送来的信纸看,当年他一战成名便是在玉门关外,凉州天水一带,对于那里的情况是完全熟知,仔细思忖半晌,皇帝将人挥出去,喊严五儿进来。

“着呼延赞进宫。”

晚些时候,凉州城增兵数万圣旨已经下到各处。

穆清洗漱收拾完毕,一干汤药喝完,已经累的眼睛都睁不开,这时候脑里有点空隙惦记起皇帝来,皇帝今日依旧是个气咻咻出去的样,她那时候管不上,这会想起来只觉得在宫里要是没有颜色真要过活不下去,以色事主还能容易些,先帝在时她有个好颜色,斥责皇帝两声他就走了,眼下她面貌大变,讨饶都不顶事,在宫里过活真是艰难,晚些时候等皇帝来定要豁出去脸面再讨饶,求他放过野夫,亦或她须得出宫一趟将外面的大摊子收拾利落方能在宫里过活,放野夫出去,将福伯安顿好有个丰足的晚年,才这样想着,上下眼皮已经打架,转瞬就睡去。

皇帝回来已经夜深,上床时候看床上人睡的人事不知气的牙痒,这女人怎的要这样,干出那样不要脸面的事还装出个愣是要脸的样子,脸皮也恁的厚,这就放心睡成这样,伸手想要将人掐醒,忍了好几忍才忍住背身躺下。

闭眼那么躺着,不多时后背贴上一具微温的身体,皇帝不由叹息,真是要学宝和骂自己没出息了。转身将煨上来的人圈住,察觉喝了daredevil药她的脚还是凉的同石头一样,边骂自己边将那两只脚夹进自己腿间,恨不能照自己脸来一巴掌。

哼,也就晚上时候她好像觉得他还有点作用,皇帝气咻咻的想,闭眼摸几把怀里人身体,怎的一点肉都没有,皇帝转眼又是个长吁短叹的样子,情绪转变之快真是要叫人叹为观止了。

第45章 私钱

是夜,月凉如水,院里青石板上仿佛都要落下霜来,书房里烛火摇曳,韩应麟伏案良久,最后等烛火都要熄了方起身。

若是往常,此时他还未去卧房定然有人跑来要一通乱嚷叫,这时候那胡闹的人不在,遂韩应麟在书房里待了很长时间。宝和从早上就不见人影,韩应麟对此并不担心,那人是来也招呼不打,去也招呼不打,十余年他已经习惯了,只是对于今晚他要干的事情不甚习惯。

今晚他要领胡越等一干人去那些老臣、废臣宅子里挖人家家里的财库,不得不承认宝和骂的对,这不抵干的是偷盗匪类干的事,堂堂户部侍郎,虽然管着皇帝的钱财,可没管大臣的钱财,若是叫人发现,真是要叫天下人耻笑了,韩应麟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犹疑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要去挖别人家财库。

他不得不挖,皇命难违且国库确实空虚,他再不愿意干也得干,而且要仔仔细细干的鬼神都不知,韩大人心思重,几番思忖修改所挖府邸的顺序,快要到子时时候才从书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