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没吱声。
蒲苇猜测她估计还在消化自己刚才说的话,就乐得赶紧走人,免得她再为此生事。但没想到,眼瞅着她快到门口,要出房间的时候,她被叫住了。
紧跟着是陈妈妈气急败坏的吼声。
“你又去你娘家干什么?”
蒲苇无奈,转过身去,“当然是送东西喽。”
“你这小混蛋,你昨天刚送的东西,今天又去送。你怎么不干脆把咱家也给搬到你娘家去了!”
“那不能,咱家这些东西又不是全部是我的,我哪能动这个手。”蒲苇笑嘻嘻的,气死人不偿命,“但我自己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这个,可就谁都管不了了。”
“你,你气死我了!有你这样当儿媳的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你到底懂不懂?”
“错!”蒲苇竖起手指,摇了摇,脸上依旧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笑,“作为曾经傻过的人,我的想法和别人不一样。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我不管。我只看人看事。谁对我好呢,反过来,我也肯定对他好。
我爸对我好,那我也掏心窝地对他好。他给了我祖传的工具箱,那我就下河抓鱼,卖了钱,给他买好吃的。
你呢,该感谢我爸对我的好,让我逼着自己大冬天的下河去抓鱼。否则,这将近30块钱,你也捞不着。你也应该感谢道南对我好。因为他,我才舍得将自己赚来的钱,给家里上交一半。
所以呢,我让你对你的儿女好一点,也是将心比心,有感而发。你听不听,在你。但我怎么做呢,你是管不着的。
呐,晚了,我要去睡了,明天一早我就走。”
“可……可……”再次被说得没了词、乱了心的陈妈妈只得抓住了一个她本来也不喜欢的托词,“可明天还得下地。”
蒲苇摆摆手,“上午先给我请假,我明天下午会回来的。”
“那会被扣工分的。”
“那就被扣呗。”
“那……那……”
但实在是想不出词的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蒲苇走了。等这房里就只剩下她的时候,她这心里就更乱了。蒲苇对她说的那些话,乱糟糟地在她的脑子里转着,让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捏拳,一会儿又抬手擦擦额前的冷汗。
最终,她越想越是心乱,越想越是坐不住,就下地,绕着那小小的房间,走来走去。看到小儿媳离开,自觉可以回自己房间的陈爸爸走进来了,陈妈妈都没顾得上管他。
“你在干什么?”
陈爸爸闷声问,一瞅就觉得老妻好像没在蒲苇手里讨到好。
“那丫头又生事了?”他没好气地问。
陈妈妈这心里乱着呢,摆摆手,示意老头子别说话,让她自个儿再想想,好好想想。
“到底是怎么了?”
“哎呀,你别问,也别烦我!”陈妈妈发了脾气。
陈爸爸就哼了哼,有些不高兴。可坐上床之后,他看着那没被理顺的纸币,还是帮着陈妈妈,一张一张地继续抚平、分类了起来。
陈妈妈无意间看见了,就愣了愣,想想,她凑到了自家老头子身边。
“你说,今天这抓鱼,道东他们都出了大力,我要不要……给他们分点钱?”
“给他们做什么!”陈爸爸下意识反驳。
陈妈妈松了一口气。
瞧,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嘛。
可——
她没忍住,把蒲苇对她说的那些话,学给了自家老头子听。
陈爸爸听得直皱眉,心里老不舒坦了,“哼,道东他们心里敢有怨,我就打死他们!老了敢不养我们,我也打死他们!”
陈妈妈吐槽,“等你老了,你还能打过过他们?走路都费劲呢,还打他们?!”
陈爸爸被说得老脸有些挂不住,“那……那我就去找队……找书记,让他给评理!”
陈妈妈更没好气,“你忘了,鹃儿他们家,那几个兄弟都不管老父老母,也不见书记能管得住他们啊,还有……”
陈妈妈又提了好几家。
陈爸爸就沉默了,说不出话来了,那在眼前的一张张纸币,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了。
他发起了呆。
陈妈妈屁股一扭,也在一边坐下,发起了呆。
那一张张本该让他们眉开眼笑的纸币,这下彻底失了宠。就那么灰溜溜地躺在那的样子,有些回归他们最初的本质——就是一些新旧不一的纸罢了。
若是看破了,似乎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陈妈妈最终还是把几个儿女连带儿媳都给叫到了房里。那时,大部分钱都已经被收起来了,就只剩下一小沓旧纸币在外面放着。
陈道东几个进来,目光扫到那钱的时候,很自然就驻留,多看了几眼。
陈妈妈看着,就觉得自己应该是作对了。
她也不是那种会煽情的人,所以长话短说。
“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眼瞅马上要过年了,我和你们的爸爸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们每人发一块钱,让你们自己看着,买点想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