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心情跟坐了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走了一圈,绝望、震惊、狂喜、后怕……她有太多的话想说,更有一种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冲动涌上来,困兽一样,焦虑得四处撞。
想听到回应。
想被人夸一句,夸一句“有时你真勇敢”什么的。
或者什么都不说,只隔着电话,对她笑一下就好了。
二十六键,她打字速度很快,今晚积压的情绪却都在编辑短信的五分钟里慢慢冷却了。有时回头再看,????滦戳肆礁鲆趁妫?么驶菇们榈煤堋
何有时有点丧气,想了想,没舍得把已经编辑好的内容删掉,通通剪切到了备忘录里,留着以后慢慢回味。
这下,想被回应的心没消解,反而更强烈了。她盯着“秦先生”三个字看了好半天,鬼使神差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声刚响了几秒,何有时不经意间看了眼时间,猛地意识到现在是凌晨三点,刚刚升起的冲动立马散了个干净,忙挂了电话。
懊恼得厉害,心说自己真是魔怔了。半天前才刚从慕水人家回来,那会儿她还想着以后要跟秦先生减少来往,却又在凌晨这么个不合适的私人时间打电话,秦先生会不会觉得她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何有时又往坏处去想了。手机震动的瞬间她差点把手机丢出去,一看,果然是秦深的电话。
她手忙脚乱接起来,一开口就忙着解释:“刚刚不小心打错了。”
秦深:“……”
何有时屏住呼吸,竖直耳朵听,生怕秦先生被她吵醒会犯起床气。谁知秦先生不仅没恼她,还笑了下,是一声轻轻的“呵”。
挟起的气流轻轻得撞了下耳膜,像冲着她耳朵吹了一把火,带开一大片烧热。
“这是你头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秦深慢腾腾地反问,声音没往常正派:“打错了?”
轻易识破了她的假话。何有时不好意思再扯瞎话了,找了个最稳妥的话题:“秦先生还没睡?是又失眠了吗?”
“没,在想点事。”
秦深淡着声答,笔记本里正在播的是他刚才录下的视频,从有时调出直播间公告栏打字时开始录的,到她摘掉口罩,红着眼说“这就是我”的样子,全录在里边。
视频不长,四分半,秦深循环播了好几遍。此时画面暂停在那几行白字上。
——对不起。
——一直以来瞒着大家,戴着口罩直播,是担心被现实中的人认出来……虽然在直播圈里,我的人气还差得远,大概也不值得扒。
——论坛里的照片都是真的,我确实是个残疾人。
——感谢大家陪我一路走到现在,谢谢。
烟灰缸里倒着好几个烟头,他心里憋着股火,也揪着疼,一时没能缓过来。
“秦先生,你还在听么?”
秦深嗯一声。
嗯完以后对面沉默了几秒。秦深立马福至心灵,明白自己这声嗯太冷淡了,调整语气补了一句:“我在听,你继续讲。”
何有时无端想笑,咬着唇忍住笑,慢吞吞说:“我今天,做了一件事。”
秦深从十点开始等在直播间里,看完了几个钟头的直播,在满屏弹幕那阵也明白了事情始末。这会儿,他却偏要明知故问:“什么事?”
哭过之后的声音有点瓮瓮的,何有时喝口水润了润嗓子。
“一件特别特别好的事。”
秦深听到她这么说。
*
等到挂掉电话,秦深唇畔笑意渐渐散了,打开了网页。
发布时间没超过30个小时的帖子,网页上已经能搜到好几个娱乐新闻门户的转载了,微博上也有了相关话题。
信息时代,传得最快的就是消息。
好在这个平台说到底还是社交平台,直播只是其中一个版块,流量一般。有时又没怎么经营过粉丝,也没宣传过,她的粉圈地自萌,热度就低,帖子还没被大v转载,相关微博下评论稀稀拉拉的。在平台内算得上是大事件,平台外还没多少关注,当真是万幸。
可一个个“残疾主播”的称呼,还是扎得秦深眼睛疼。
夹着火星的烟灰掉他食指上,他垂眸看了眼,把烟尾掐灭,给江呈拨了个电话。
凌晨三点多,江呈睡得正香,被一个电话喊起来,看了看时间,还在犯迷糊:“哥?”
“帮哥办个事儿。”
声音压得极低,像冒着火的闷雷。江呈开口时的七分困意立马醒了个干净。
印象里,江呈就不记得这几年他哥有这么跟他开过口,哪怕被公司里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也没跟他提过半句,找他办事更是破天荒头一回,江呈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等他问清楚情况,再着急忙慌地打开论坛,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这事儿过火了。
五分钟之后,还在熬夜加班整理主播跨年贺词的剧务组被江呈一个电话骂了个狗血淋头。开门见山,丁点不含糊:“谁让你们在论坛放主播照片的?”
凌晨三点的电话,质问的语气,这俩信息加在一块,剧务组长立马战战兢兢:“放点花絮不是能把活动炒热么……”
“那你不能放点正面新闻?非得找这种花边来炒?你拍谁不行,你拍人残疾?涉及隐私的事你有问过人家主播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