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少商点点头:“阿垚跟我吹过……啊不是,夸过他胞兄。这样一个厉害的人,却不曾入仕。”

萧夫人道:“楼二公子有雄心壮志,不愿在地方为官,不止一次放言要入主中枢,如今正游历天下呢。他人虽远离朝堂,可他写的各地见闻,风土人情,屯兵积粮甚至施政之策,陛下常能读到。”

“难道楼太仆会打压侄儿不成?阿垚跟我说,他伯父待侄儿们如亲子一般。”

萧夫人摇头道:“楼太仆倒没这个死。都是楼氏子弟,同族子弟自是越出息越好。是楼大夫人,那年楼二公子原本能进尚书台的,可她逼着楼太仆非要给自己两个儿子举官。可哪有一家数子全都举官的。楼二公子受不得这个气,便出门游历去了。”

“长兄帮我打听过,楼太仆的几个儿子的确有‘文慧’之名。可其中两个,连国子监都没进去,说是要跟外面的名师读书。另两个,倒是真会读书,可惜迂腐老实,不知变通,只配在著书台里做个校对,皇帝不愿让这种人当地方官。接着嘛……”

少商笑着拍手道,“我来猜猜看,楼大夫人一定是这样说的,‘侄儿呀,你这么有本事,将来一定能靠自己当官的,可你的堂兄弟只能靠举官了,你就让让他们’!不过最后,这官也没举成么?”

萧夫人想笑,忍着道:“我听说楼太仆正不断催促侄儿回来呢。”

少商不赞同道:“阿垚的胞兄也太倨傲了些。俗话说,太刚易折。大伯母不高兴就让她不高兴呗。家族兴盛大事,哪能容无知妇人作怪?!……啊,阿母,我不是说你呀,你是程家兴盛的大功臣!”

萧夫人皱眉,直觉的想训斥女儿怎能对长辈无礼,可理智上又觉得女儿说的对,只好道:“楼大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当年楼家风雨飘摇,甚为艰难。阿垚的母亲是一点也靠不上,为了撑住楼家,大夫人左右周旋,殚精竭虑,是个极为能干睿智之人。”

少商若有所思,忽道:“是以阿母就吸取教训,引以为戒。身为大家宗妇,绝不能偏心己出儿女,要顾全大局,选拔族中最优秀的子弟为家族拼搏?”

萧夫人一震,怔怔的看着女儿。

少商见她目光射来,连忙轻咳两声,回到正题:“所以,您瞧,大夫人的儿子们想举官但举不上,可大夫人还没死心,还盼着哪天儿子开窍了好入仕。阿垚的胞兄碍着长房的面子避了出去。那可不是我们的时机么?”

萧夫人点点头:“的确是好时机。其一,阿垚又不打算入朝,不过在地方上谋个差事。其二,楼太仆心中有愧,必然大力举荐,楼郡丞更是高兴还来不及。”

少商赶紧赞道:“阿母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萧夫人看着女儿,定定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少商道:“是呀。”

萧夫人心潮起伏,又问:“那你觉得楼家将来会如何?”

少商神色一肃,沉声道:“得快!楼太仆已过天命之年,就算他想再等等提拔自己儿子,楼氏宗族也不会答应。如数年前过世的良侯,子嗣无能,族中也无可造之材。纵有爵位,家族也只能退居地方了。要是楼大夫人再从中作梗,楼家的祖老们怕是要发作了。楼二公子也不会一直忍下去的。是以,阿垚要赶在破局之前,赶紧受封举官。”

萧夫人道:“你就这么有信心,阿垚会如大夫人的二子一般,受陛下召见应对时被驳了回来?”

“我有信心。”少商背脊笔挺,目光坚定,“我已打听过了,虽然陛下喜爱论经饱学之士,可也重视实干之人。阿垚学问不好,可是武艺不差,而且我会告诉他如何挖沟渠,垒深壁,蓄水分洪……阿垚很聪明,我说过的话他不但能记住,还能添上自己的所见所感。他又为人实诚真挚,我觉得陛下会喜欢他的,会愿意给阿垚一个机会的!”

“你,什么都想好了。”萧夫人心中又是骄傲,又是苦涩。

少商沉默片刻,道:“我一直都是自己想事情的。”

混社会还是读书,选择文科还是理科,怎样分配学习时间,怎么填写志愿……她一直都是自己计划人生的。

第55章

不论内宅妇人如何肚里乾坤,于外头的男人而言,两家既然定亲就该好好办。楼太仆是个利索人,不几日就趁单独奏事之际向皇帝说明此事,满口都是程氏女子的好话,欲求一份恩旨,给这门亲事添些光彩。皇帝素性宽和,程始近来办事又得他的意,便欣然允诺,次日就遣身边侍候笔墨的黄门从官前往程府宣旨。

此时接旨没后世那么多花样,不用摆放香案花烛,只需受宣之人整齐恭敬的跪好就行了。圣旨中将程氏全家都夸了一遍,从‘仁心抚弱,善战却不好战’的程爱卿,到‘女中丈夫气霄汉’的萧夫人,一直夸到‘勤慎贤淑’的程少商本人——少商有些脸红,话说,当年她的中学校长也只夸过她成绩好有毅力,从没夸过她品行温良之类的。

宣旨完毕,萧夫人满脸挂笑的塞了好些金珠给那姓滕的黄门从官,并扯着犹自嘀咕‘我面圣述职时陛下都没夸我这么厉害’的程始亲自将人送出门去。

九骓堂内余下的众人脸色各异。程姎是满面敬畏,从头到脚的艳羡。程母撇嘴不言,甩甩袖子拉着胡媪回屋去了。

程少宫叹道:“没想我们手足中,最早得到陛下嘉奖的居然是嫋嫋?!”

程颂捶了他一下,笑道:“你日日看谶书,可有算出这一卦?”

程少宫道:“没有。只说我们家这些年不宜嫁女,只该娶妇。”

“胡说八道!赶紧扔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程咏看了眼一旁的程姎,又对少商道,“观楼太仆行事,可知楼家对这桩婚事的诚意。你以后待阿垚好些,别老使唤他!”

少商笑嘻嘻道:“阿垚说他最爱听我使唤了,我一日不叫他做点什么,他就连饭都吃不下了!”

“你也胡说八道!”程咏板着脸,深觉当初母亲怀这对双胞胎时定是撞了什么不妥当的。

事情过了明路,欢天喜地的楼垚开始了日日来程家报道的日子,还回回手上不落空——昨日是楼氏庄园送来的鲜果猎获,今日就是楼府工匠新织造出来的锦缎细布,后日还有一坛楼家府库里贮藏的陈年好酒。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程家阖府上下都对这位未来郎婿赞不绝口,连素日对少商阴阳怪气的程母摸着身上精美的新衣也缓了语气,私底下对胡媪道:“结亲就该像嫋嫋一样,像阿息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嫁一回我贴一回嫁妆,真是跟我讨债来的!”

少商也在跟萧夫人念叨着:“这么好看的锦缎,这么绵软的细布,给叔母送些去呗!阿垚说了,这是他们累世家养的工匠独门手艺,外面买都买不到。”

萧夫人默不作声的看她一眼:“……你倒惦记你叔母。分完你和姎姎的,就没剩多少了。”

“那就将我的那份给叔母好啦!”少商嘴快,看到萧夫人神色不悦,连忙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呀,这长相平平的才要穿的好呢,像我和阿母这样的相貌,套口麻袋也是美人哪!不信,您问问阿父去!”

萧夫人失笑道:“你居然敢这样编排你叔母,当心我告诉她去。”难得她不想训斥女儿没规矩。

少商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早就打趣过啦,叔母一点不往心里去,还怼我呢,说我相貌比她好有什么用,她每日对着用膳的人比我将来要对着吃几十年饭的人好看多啦!”

萧夫人噗嗤一声:“这的确是她会说的话!”心里却想凌不疑可比程止美貌许多了,若是你能把那人弄到手,别说程家,就是都城里也任你横着走了。

人心真是世上最奇怪之事,若是之前什么都不知,萧夫人那是想也不会去想的,可如今她却忍不住想上一想。不过她究竟是果决之人,无益之事想过便撩开手去,再瞧女儿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叹过一口气后,便加倍用心的筹划婚事。

按着此时的习俗,定亲之后两家便要各自设宴,延请各家的亲朋来聚,顺带将未来的郎婿/新妇拿出来亮亮——按照少商的理解,这年代没有灵便的通信手段告之天下,从定亲到成亲又要隔不短的一段时间,万一有人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半道截胡呢。

程家在都城亲友不多,连同僚带上司外加万松柏拖来的添头,另几个心腹部曲及其家眷,也不过凑了台四五十人的中等筵席,连楼太仆的都没能灌醉。待楼家设宴那日,看到楼府门前车舆比肩顶盖如云的繁盛景象,程始忍不住叹口气:“瞧人家这气派,这声势!”

谁知一旁的万松柏大声叹了口气:“都是为兄的不好!”

啊?!人家家族兴旺,跟您老有毛线关系?——万程两家人齐齐去看他,只听大腹便便的万大将军面色沉痛,道:“早知今日,为兄就不把那十几个女儿东嫁一个西嫁一个,若是都嫁在都城周围,此刻将郎婿们凑起来,前日也能替贤弟家壮壮声势!看不灌死那姓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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