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帝仿佛一只灌饱了老酒的老鸹,得意的呱呱两声,掩饰不住满脸自豪,他正要接着往下说,凌不疑悠悠道:“二殿下自然清楚,因为昨日梁州牧与纪大人吵到陛下跟前时,二殿下就在场。”
少商疑惑:“这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场。”
“那你昨晚什么都没说!”
“你没问。”
少商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头。
皇后紧张的直起上半身,指着二皇子道:“你又做错什么事了,你新妇才出门一日,你就又闯祸了?”
二皇子既尴尬又愤慨:“母后你说什么呢,这回不是……是父皇听说我外舅病了,特意着我询问,还赐下了食药……哎呀,母后你真是的!”
少商看气鼓鼓的二皇子还在瞪皇后,太子一脸想问又不敢问,她转头对凌不疑道:“那陛下后来怎么决断的。”
凌不疑简洁道:“折中。曲氏依旧留在梁府,但由廷尉府派人看管。”
皇后皱眉道:“这……天子脚下,都出了人命官司,这样妥帖么。”
凌不疑侧身朝向皇后:“梁州牧说,梁家妇杀了梁家子,怎样都是梁家的丑事,外头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他们河东梁氏的笑话。若真是曲氏谋杀亲夫,梁家必定不会包庇,可如今方过半日,事态不明,他家冢妇就被锁去廷尉府关上几日或用些刑罚,那以后梁家也无颜见人了。何况曲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他恳请陛下好歹缓上一缓。”
皇后缓缓点头:“梁州牧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既是国法,又是家事。”
其实,时人碰上这种家族内部的阴私,多是两家姻亲共同商讨决议后自行处置,百姓喜闻乐见的辅助工具有猪笼与麻绳等等,只有极少数谈不拢的才会告上官府。不过这年代,没几个人爱上衙门,有时两家谈不拢哪怕来场械斗,也会尽量避免将事情闹到众所周知。
二皇子不满的瞪了下凌不疑,觉得自己辛苦半天做好了前情介绍,却被凌不疑讲完了最精彩的部分,简直是贪功,是抢功!
“母后,母后!”他赶紧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这桩命案里头猫腻可多啦!曲泠君儿臣认识,她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脑子也不糊涂,那为何要谋杀亲夫?想来是婚姻不幸,度日如年,儿臣打算着人好好查探一番……”
皇后一拍案几,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这有你什么事!不许瞎掺和!”
“怎么没有儿臣的事啊。此事扑朔迷离,待儿臣查它个水落石出,正好显显儿臣的本事,哈哈,哈哈哈……”
少商看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出声道:“二殿下,你是不是那曲泠君夫人的奸夫啊?”
太子险些扑倒。
二皇子膝盖一滑:“你你你,你竟敢污蔑本……”
“妾适才看二殿下知道梁尚被杀后,欢喜之极,笑声不绝,还以为那曲夫人将来要与二殿下双宿双飞呢。”
二皇子几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眼眶都快裂开了:“一派胡言,我我我要杀了你!”说着便要扑过来打少商,谁知少商一下躲到凌不疑身后。
凌不疑正襟危坐,纹丝不动:“我劝二殿下稍安勿躁,心平气和。”
二皇子摸摸曾经摔裂并养伤两个月的肩胛骨,愤然的坐了回去。
少商趴在凌不疑的肩头,探出脑袋:“梁州牧与纪大人闹到陛下跟前时,二殿下也在,如果陛下有意,自会点殿下去署理此案。陛下吩咐二殿下了吗?若无公事,那就有私谊。可那梁家曲家与殿下有什么关系啊,她曲泠君谋杀亲夫也好,红杏出墙也罢,都有该管之人去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您不知道啊!二殿下闲着无事非要去插一脚,是唯恐人家记不起曲泠君与东宫的渊源么。二殿下,妾问你一句,你是何居心啊?”
论口才,一百二十个二皇子串起来也抵不过一个程少商,他立时被问住了,不安的去看亲妈和胞兄。
“二皇妃临出门前还说,二殿下如今年长稳重了,哪怕她出门不在家,殿下您也能妥当行事,可如今看来……啧啧啧。”少商大摇其头,一脸遗憾,“我定要写信给二皇妃,将殿下今日之事告诉她不可!”
凌不疑微笑道:“等你信写好了,我用快马替你送去平阳郡。”
“不许你告诉她!”二皇子吼的屋宇发震。
“妾就要告诉她!”
“你敢?!”
“殿下看妾敢不敢!来人啊,备笔墨!要上好的笔,一等的墨!”
“你……”
二皇子扑上去要掐这小混账,凌不疑虚晃一掌挡开,于是二皇子一个狗啃泥扑倒在地上。少商很狗腿捶捶凌不疑的肩头,以示景仰。凌不疑含笑斜睨。
“——好了!”皇后一拍案几,喝止了这段三岁五岁与十岁之间的闹剧。
她按了按自己的鬓角,凝视次子,一字一句道:“你现在给我回去,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里。这桩案子不许你插手,若有违逆……想想你五妹。”
严厉处罚过一个儿女的好处,就是其余儿女都不会再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了。
二皇子看皇后面色凝重,顿觉后脖颈一凉。他可不想等老婆回来后,发现食邑封号全没了,是以只能不情不愿的告退。
临跨出殿门前,他看见从凌不疑背后大摇大摆走出来的程少商,不甘心的咬牙道:“母后,难道您不打算处罚程氏这小……”
“还不快滚!”皇后大喝一声,二皇子一溜烟跑了。
太子妃一直端着矜持的微笑,目送二皇子离去,才轻叹一声,开始婊演——
“母后莫忧,儿臣尽知尊长心中苦恼。唉,想当年曲家妹妹风姿秀美,端丽无双,又书画双绝,都城中的姊妹莫不仰慕。没想到世易时移,她竟然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真令我等唏嘘不已。所谓日久见人心,想来曲家妹妹心中含怨已久,今日酿成人伦惨事,她还能一死了之,可怜她那两个孩儿,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太子妃好嗓子。”少商冷冷的打断,“十月旦上的驱傩戏都没您唱的好听。”
太子妃被打断了情绪,怒道:“你也太不知长幼尊卑了,仗着母后的宠爱,毫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一番好心,纯是怜悯曲家妹妹……”
“明人不说暗话,也没人是傻子。您以为大家真信您是在怜悯曲夫人么?你适才一番唱作,只四个字可以配——幸灾乐祸!另有四字,就是‘落井下石’!”你是钉子我是锤,程少商专治太子妃各种不服。
太子妃心中怨毒,脸上却装的可怜,呜呼一声扑向太子,泣道:“殿下,您就看着这小贱人欺侮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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