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丫头,这县令大老爷是啥样的人,我们也不大清楚,要不要带点银子去!”苏有善毕竟活了几十年,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多少是知道些的。
苏秦丫摇头,她家那点银子,不够人家抬眼瞅一下的,明儿个还得问问林掌柜那县令大人到底是不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只是即便他不是,也没啥关系,反正她的本意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张家那两对夫妇罢了!“爹,你带个十几两银子,以便明儿个晌午回不来的话好请人家吃个便饭,至于往县令大人那打点的事情,还是不要了,咱家这些银子估计入不得县令大人的眼。要是他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那咱行贿的话,反倒是显得自己理亏一样。若他是个贪官污吏,这些银子想必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咱就不做那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苏有善一想,就是这么个理!因此不再多说,只冲着一旁的张添道:“添子,你别害怕,咱这样做也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等这件事情解决以后,这往后的日子才能清净一些。”
张添点头,望着这凡事都先为自己考虑的一家子,心里暖暖的,却是说不出的感动。“大叔婶子,苏秦,我们兄妹几个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你们这一家子活菩萨,谢谢你们为我兄妹几个所做的一切事情。”
正如苏秦说的那样,次日天还未明,苏有善便去了村长家里,和村长说明来意以后,村长稍作迟疑,便大笔一挥将郭氏与杨氏虐待张家兄妹的经过大致写了一下,并让王天套了牛车同张添一起去县城走一趟。本来苏有善是不同意苏秦一起去的,只不过不知道为啥,李氏却一反常态的支持苏秦与他们一同前去。在苏秦的竭力争取之下,换上张添的衣服,将头发竖起来,做一个少年装扮,便驾着牛车一同去了清南镇上,去寻那江大夫。江大夫听清楚苏秦等人的来意之后,皱眉拒绝,任张青怎样恳求,都不肯松口。
“师父,你就答应去一趟吧!”张青在这医馆里已经待了一个月,因着其好学又机灵的原因,颇得江大夫的喜爱,因此这师徒二人感情倒也不错。
“那样腌臜的地方,我懒得去,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今儿个还有许多病人要看呢!”江钦不想多说,说完这话就打算往后院去。
苏秦眼瞅着这固执的家伙油盐不进的,忙上前一步说道:“江大夫,这医馆里坐堂的大夫不止你一个,你在与不在那些个病人都能得到救治。可是张家兄妹不同,你是这事件里顶重要的证人,若是你出面,这案子的胜率便大许多,那你便救了张家几兄妹,同样是救人,你何故要拒绝呢?”
江钦转过身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因着苏秦做少年装扮,他一直没大注意,苏秦这样一开口,他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些惋惜,这样好的苗子咋就是不愿意同自己学习医术呢。“其实要我走这一趟也不是不行,你答应做我徒弟,我就去!”
苏秦一头黑线,一旁站着的几人也没有想到,江大夫会突然说这话,一时间几人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之后,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苏秦,全看她会怎样说。被人注视着的感觉真的不咋好,苏秦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江大夫,我上次便同你说了,我志不在此,我是个心理素质极低的人,生老病死这种事情我最是害怕的,怎么做大夫呢?不如这样,江大夫这次若是去了的话,我便整理一本食物相宜相克的书送给你,可行?”
江钦听了苏秦的话以后,想起上次到林运那酒楼里闹事的妇人,又听苏秦说整理一本书送给自己,心下一惊,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到底知道多少有关这方便的知识,才使得她能说出为自己整理出一本书这样的话。只是不知道为啥,苏秦这么说,他心里便相信了。因此只稍作思考,便转头对一旁正整理药材的伙计说道:“李四,你去将马车赶来,我要出门一趟。”
这样一耽搁,等众人去到临安县衙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而在途中,苏秦从江大夫的口中听了些有关于那县令大人的事迹,心下一松,只要这县令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那这事情应该不难办的。
张添看了眼县衙大门口挺直身子站立的衙差,心里不由得发怵,一旁站着的苏秦瞧见他有些恐惧的眼神,忙安慰道:“张添,不要怕,这县令大人是个好官哩,你是前来告状的,没必要害怕。”
第七十二章 对簿公堂
在苏秦的鼓励之下,张添终于抬脚迈上台阶,然后径直走向门东旁的鸣冤鼓前,拿下鼓架上放着的鼓锤,想起他家大伯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终于狠下心来将那鸣冤鼓敲响。鸣冤鼓响起的那一瞬间,张添知道,他兄妹几个和张家兄弟这下是真的断绝关系了!
废了好大的力气,张添终于见到了那传说中的父母官袁林。
惊堂木响起的时候,张添的脖子一个瑟缩,低垂着脑袋,没得到上座那大人的吩咐,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堂下所跪何人,为什么击鼓,有何冤屈?”县令大人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神,从堂下跪着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回禀、回禀大人,草民名叫张添,是清南镇清水村人,今儿个是来求着大人为我做主的,来之前,草民特意寻人给写了一张状纸,请大人过目!”张添说完,忙将苏秦昨儿个晚上提前写好的状子递到一旁站着的衙差手中。
县令大人接过状子细细的看了一遍,越往后看,那脸色便越是难看,等将手中的状子全部看完之后,大掌一拍桌案,气愤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可恶的人,真是气死本官了!张添,你这状子上说的可属实?”
张添又是一阵磕头,忙回道:“大人明鉴,那状子上写的句句属实。”
“大人,草民这里还有一份村长所写的证明书。”苏有善将证明书呈上。
“你们都是何人,与这张添有何关系?”
苏有善回道:“回大人的话,草民名叫苏有善,张家兄妹二人暂时寄住在草民家中。”
“草民王天,当日与有善大哥一同将张家兄妹送往清南镇医馆就医。”
“江钦,替张家兄妹看病的大夫。”
“草民苏秦,为张添代写状纸。”
县令大人听过几人的介绍之后,眉头蹙起,这几人倒是准备的充分,将这事件里的一干证人全都叫来了。而最让他感兴趣的便是江钦与苏秦二人了,所有人的自我介绍里都有草民二字,唯有这个江大夫,只自报姓名。还有这个苏秦,一身补丁连着补丁的旧衣裳装扮,却不卑不亢,与自己对视的时候眼神平淡无波,丝毫不见起伏,小小年纪便能这样淡然自若,实在是不可多得,想起那状子上的用词造句,不禁问道:“这状子是你写的?”
苏秦点头,回道:“回大人的话,这状子却是我写的。”
“你师从何人,可有功名在身?”
苏秦一愣,这话要自己咋回答,想了想,欺骗做官的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做,因此才装作不好意思道:“回大人的话,我是个丫头哩!”
县令大人瞪大了眸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样高才的人,竟然是个丫头,心中惋惜,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只咳了咳嗓子,轻轻一句:“倒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不敢当大人夸奖!”
“这状子上写张添与张家兄弟已经断绝叔侄关系,村长也做主将原本属于张盛也就是张添他爹的地还给张添,可张家兄弟却在麦子还未成熟的时候,将麦子割了个干净!”
“回禀大人,这些事情都是昨儿个刚刚发生的,句句属实啊!”张添说到这里,眼睛通红,想到以后他和小妹的日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
“好了,这事情本官已经了解了,你们先回去吧,等我传了张家兄弟过堂之后,再做定夺!”审案子当然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一切只得等将张家那两对夫妇传上堂之后再说了!
而从临安县城到清水村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三个时辰,因此县令大人稍一作想,考虑到这些人来去不便,便将案子放到当日申时审理。张茂夫妇与张平夫妇,在得到县衙衙差的传唤之后,只吓得小腿肚不停的打颤,实在是没有想到二狗这兔崽子,竟然真的将他们给告上了县衙。
惊堂木一敲,几人才切实的感觉到自己真的摊上官司了,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一阵后怕。
“你们几人便是张添的大伯张茂,大伯娘郭氏,小叔张平,婶子杨氏?”县令大人的声音低沉,不过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话,已经吓得跪着的那几人一个腿软,瘫坐在地上。
只有杨氏狠狠的瞪了跪在一旁的张添一眼,可怜兮兮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实在是不认识啥张添哩?”
县令大人一个皱眉,指着一旁跪着的张添问道:“这人你可认识?”
杨氏顺着县令大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道:“回大人的话,这人我倒是认识,是我夫家侄子二狗。”
“大人,草民之前是叫二狗,后来因为和张家兄弟断绝关系之后,便改了张添这个名字,新的名字新的开始!”张添在杨氏说完这话以后,便对自己现在这名字的由来做了一番解释。
县令大人听了张添这个名字以后,不由得点头:“嗯,这下你们几个知道我口中的张添是哪个了吧?我且问你,一个月前,郭氏与杨氏有没有殴打张家兄妹二人,还要将这张小妹卖给七十多岁的鳏夫做填房?张添地里的庄稼是否你四人收的?”
郭氏与杨氏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干过那样丧尽天良的坏事,县令大人话音刚落,她二人就哭天抢地的抹眼泪:“大人冤枉呐,这张家兄妹是我两家一手拉扯长大的,怎么可能舍得打他们。那天不过是因为这二狗,就是如今改名的张添先动的手,我和弟妹才轻轻的拍了他兄妹几下。大人,我俩实在是冤枉啊!”
“轻轻拍打?哼!那我再问你,张添作何要动手打你们?是不是因为你们要将张小妹发卖?”县令大人说到这,惊堂木一拍,凌厉的眼神一扫,郭氏不知怎的,在那一瞬间突然想到了当日苏秦说的那话: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刽子手的刀硬!这县令大人的一个眼神,已经吓得她浑身发寒,只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县令大人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郭氏这样的反应,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只是没亲口听见这几人承认,他当然不能轻易将这几人定罪,因此继续道:“杨氏,我问你是不是你拿棍子将张添打伤,以至于现在头上还有长长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