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沈伯随莫程走到莫家老宅时，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

莫家这么一闹，几乎将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引来了，尤其是正在中午饭点上，大家伙都是端着一个碗，携家带口地坐在了莫家老宅中。

“让一让，让一让。”

里正沈伯拨拉开围观的众人，走到了内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的莫老爹和嚎啕大哭的莫老太，再看向另一边，老莫家被休回家的闺女莫珠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而沐初晴正抱着逊哥儿抹眼泪。

莫珠一看里正来了，顿时就有了主心骨，连爬带滚地走到里正沈伯面前，想强撑着站起来，腿却被沐初晴打得疼痛难忍，‘噗通’一声朝着里正沈伯跌了过去。

沈伯一见这场景，好家伙，将近两百斤的一块肥肉呈‘泰山压顶’式朝他压了过来，一个侧身，朝旁边退了几步，长呼一口气，幸好没有被莫珠压着，不然真得要了他的半条老命。

‘啊……’

莫珠撕心裂肺地惨呼声在后院中响起，惊得房檐上的老鸦都‘扑棱棱’飞远了。

围观众人见莫珠倒地，非但没有一个人来扶，反倒是全都捂着碗后退了好几步，看热闹虽然有意思，但是瞧着烟尘四起的模样，还是躲远点好，万一饭里落灰了，那多糟心。

里正沈伯抽了抽嘴角，目光看向沐初晴，道：“三房的，不是已经分家了吗？你来老莫家干什么？”

莫老爹见里正直接越过他同沐初晴讲话，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可是听着听着，这里正似乎是和他们一条线的，腰上有了力气，拳头捶在地上，咚咚作响，“他沈伯，你可要端平了水，你看看这三房媳妇，进门连句话都不同我说，劈头盖脸朝着三郎他娘和珠儿就是一顿打。”

“问你话了？”里正沈伯本来就瞧不上莫老爹，直接将莫老爹的话噎了回去，正了正嗓子，道：“三房的，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沐初晴感激地看了一眼里正沈伯，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刻意将柳一刀的身影从故事中抹了去，变成莫子逊出门捡到一只撞昏在树桩上的兔子，然后就是老莫家如何欺负莫子逊，还将莫子逊打成了这个样。

“逊哥儿，转过头来，让里正爷爷看看你的脸。”沐初晴柔声同莫子逊道。

围观众人见莫子逊的脸肿成那个样子，心都沉了沉。虽然农村人喜欢看热闹，但是哪家没有几个孩子，若是自家孩子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当娘的心里该有多难过。

之前将捣衣杵借给沐初晴的王家嫂子也在围观众人之中。她嫁到老王家，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受尽王老太的白眼不说，流言蜚语也听了不少。幸好丈夫心硬，带着她分了出来，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点。

王家嫂子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小娃娃，尤其是莫三郎家的小娃，两个男娃一个女娃，模样生的极好，看着就招人喜欢，如今那般好模样的小娃被老莫家打成这个样子，让王家嫂子气不打一处来。

王家嫂子正想开口，就听得沐初晴语气幽幽道：“里正，今日没想到这事连您都惊扰了，既然您来了，我三房也就是时候和老莫家做一个了断了。”

众人哗然，听沐初晴这口气，是要和老莫家绝交啊！

莫老爹被众人看得脸上烧得慌，拳头重重地捶在地上，“怎么，三郎走了，没人约束你了，你是不是癞蛤蟆踩上了花椒树，想上天啊！”

沐初晴扭过头去，“正是三郎走了，这件事我才必须要提！分家后，老宅从我和三郎那里抠了多少东西，用不用我一件一件摆出来。第一年过年包的饺子，第二年秋收时三郎从山里猎回来的鹿，还有那年过家里的地没有产下粮食，三郎四处借钱从镇子上买回来的冬天口粮……莫老爹，这些事情需要我一件一件往外摆吗？老太太带着大姑娘隔三差五去我们那茅草屋中打转，图啥？”

听着沐初晴将这些年的的事情抖出来，莫老爹脸臊得通红，莫老太脖子一梗，“我带着孩子他姑去看孩子，不行吗？”

莫老爹听着莫老太的这个借口好，连连点头，“三郎他娘是去看孙子去了！”

沐初晴薄凉的瞥了莫老爹和莫老太一眼，嘴角满是嘲讽地笑容，“这话说出来，你就不怕整个西营村的人笑话？那年冬天的口粮被老太太抢走之后，三郎进山摔伤了腿，我们全家吃了一冬天的秕谷，怎么不见你老太太来看一眼？儿子都不亲，还来看孙子？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谦哥儿和逊哥儿坐在炕上饿得直哭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来看了一眼？”

“能找出这种理由来，莫老太，你有脸！”说到最后，沐初晴几乎是吼出来的。

众人只知道老莫家出了名的缺德，却没想到竟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原本还有很多年长的人听了沐初晴要同莫家老宅断绝关系的话心里不舒坦，如今倒是明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