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何大伯面色仍是苍白,不过镇静了许多,冷哼一声:“都怪你这贱妇,若不是你执意要收养兰兰,偏偏又不会照管孩子,兰兰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

他算盘打得精,先找人假作拐子把何兰兰掳走,让她吃点苦头,自己再挺身而出救人,然后把责任推到赵姨母头上,她犯下这般大错儿,晏和想必也不会让她再收养何兰兰了,没想到晏和半路上杀出来,打乱了他的布置,他现在只能把罪责死扣到赵姨母头上了。

他说的极为难听,赵姨母张口想要还嘴,但想到自己确实犯了大错,便只垂头默默拭泪。

重岚这时候也缓过劲儿来了,她换了身干净衣服站在晏和身边,听得忍不住皱了皱眉。

何大伯一脸义愤,指着赵姨母道:“我当初便说了兰兰跟着你不妥帖,你执意从中作梗,非要收养兰兰,今日却出了这般大的事儿,难道你存心谋害我何家骨肉不成?!”那模样,若不是晏和重岚还在场,他非得跳起来给赵姨母一巴掌不可。

他说完向晏和叩了个头:“将军明鉴,这贱妇分明是心存不轨,蓄意谋害我何家骨肉,还望大人明鉴,万万不能让她收养兰兰啊!”

晏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略抬了抬手,就有个侍从拎着全身青紫的泼皮过来,一把撂下之后狞声道:“我们将军跟前老实点,敢说半句假话,就剥了你的皮!”

那泼皮想到方才惨死的同伴,吓得浑身直颤,冷不丁见了挥着胳膊满脸义愤地何大伯,大恨道:“狗才,都是你!”他扭身对着晏和磕了几个头,嚎哭道:“大人明鉴,要不是这人许了我拿到何家家产之后,分我百两银子,我也不会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事儿来,大人我冤枉啊!”

何大伯面上忽青忽白,跳起来扬声道:“胡说!兰兰是我侄女,我为何要害她?!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也压根没见过你!”他对着晏和叩头道:“大人,这话都是这无赖为了脱罪编出来的,小人怎会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晏和两手交叠搭在膝头,神情淡然,并不言语,重岚差不多推出事情始末来,低头鄙夷地瞧着何大伯,为了这点银钱,连自己亲侄女都下手害,简直是禽兽不如。

那泼皮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物件来,一把扔在他面前:“你没现钱给我,便拿了这东西做抵押,你瞧瞧这可是你的?”

地上的是个珊瑚做的玩物,上面浅浅地刻了何大伯的名字,他只瞧了一眼,便面如死灰,一下子委顿到地上,不知又想起什么似的,挣扎着想要求情。

晏和却垂下眼,已经腻烦了一般挥了挥手:“交给阳曲县县令处置吧,说是我抓的人,县令知道该怎么处置。”

几个侍从拖了还在挣扎不休的何大伯和泼皮下去,赵姨母却跪在原处没动,抬起红肿的眼,满面愧疚地看着重岚。虽说这事儿是何大伯心术不正,但她也有没尽职的地方,若是真让何大伯得逞了,兰兰指不定怎么遭罪呢。

晏和大概也想到这点,禁不住蹙了蹙眉,何家那群人靠不住,没想到这个也是粗枝大叶的。

重岚瞧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走过去把赵姨母扶起来,用绢子给她擦泪:“姨母别伤心了,都是大伯坏,不是你的错儿。”赵姨母见她懂事,眼里更落下几滴泪来,知道自己怕是养不了兰兰了,还是忍不住祈求地看着晏和。

晏和扬了扬眉梢,正要开口,忽然见有个侍从急匆匆地跑进正堂里,手里举着一封加了火漆的信笺,气喘吁吁地道:“大人,咱们国公府来了加急的家书,从南边一路赶着要送到您手里呢!”

晏和取来信大略瞧了一遍,看完之后面上不见喜怒,忽然微闭了眼,思索片刻之后,对着重岚道:“你可愿意跟我去金陵?”

第9章

重岚睁大了眼,震惊地瞧着他,她本来日盼夜盼要去南边却一直没能成行,没想到现在猝不及防心愿就实现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结结巴巴地道:“为,为什么呀?你不去北边了?”

晏和抬手弹了弹信纸,缓缓道:“我祖父前些日子过世,正好北边战事已平,我也不能夺情继续镇守,须得回南边守孝。”他瞧重岚还是怔怔地看着他,以为她没听懂,便简略道:“祖父去世,召我去回家奔丧。”

重岚本来想劝他节哀,但是见他神色如常,只能讪讪道:“那...你家在哪?”

晏和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眉心往里攒了攒:“金陵,齐国公府。”

重岚听到金陵,眼睛不由得一亮,她这几年大都住在金陵。听到其国公府却禁不住哎了一声,晏和奇异地挑了挑眉:“你又知道什么了?”

重岚眨了眨眼:“国公是很大的官吗?”

齐国公府虽然有个国公的名头,但这几代都没出什么能筹谋文治武功之人,又连着牵涉进两桩谋反案子里,就此败落了下去,别说跟寻常公府比了,就是比起一般侯府伯府那也是不如的,她本来以为晏和少年得意,身后定然有豪门大族支持,没想到竟然是早已败落的晏家。

晏和哦了声:“不是。”他顿了下,又问道:“我方才问的你还没回答,若是不愿...那我为你另择一户人家。”曲阳县没有能托付的人家,南边又不似北地凶险,带上个孩子倒也无妨。

重岚忙扒住他的袖子,真挚道:“大人今日又救我一回,对我恩同再造,大人去哪我就去哪!”

不管这话是不是出自真心,至少听着甚是舒心,晏和扬了扬唇:“过几日启程,你去准备吧。”他一转眼瞧见还跪在地上的赵姨母,淡声道:“今日之事所幸没闹出什么岔子来,我也不责罚你了,你先退下吧。”

赵姨母本来还难过就此远离外甥女,但想到自己今日险些酿成大祸,兰兰又是跟着晏和走的,日后定然能有个好前程,总比窝在这小县城强多了。

她想通之后便抹干眼泪告退,认真帮重岚打点,又拉着她的手絮絮叮嘱了半宿,重岚想到她这些日子的关照,也反手搂了她宽慰几句,两人直到夜深才分别。

从山西到金陵自然是走水路更近,不过阳曲县没有河道,还得先去晋阳才能瞧见码头。他在北边的家业不小,都城里还有座将军府,这回守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然要把家人带一部分路上伺候着。

如此准备了好几日才算启程,晏和却坐在最头先的银幡朱轮华盖车里头,低头细细地看着粮草账目,用朱砂笔慢慢勾对,这时候天光黯淡,他瞧了半天便觉得有些乏了,探手捏了捏有些僵的脖颈,掀开帘子瞧了瞧,底下人俱都是敛声静气,他忽觉有些无趣,屈指敲了敲车围子。

将军府上的宁管事应声赶了过来,在马车外呵着腰:“大人有什么吩咐?”

晏和闲闲地问:“何家女儿呢?现在在哪?”

这可是稀奇了,当初晏家少爷过来都没见晏和过问一声,没想到何兰兰一个小小的副将之女,又是收养的,竟能让他屈尊垂询。

宁管事一怔,随即敛了神色:“何小姐在后面那辆青绸小车里。”他小心觑着他神色:“是奴才疏忽了,要不要重新给何小姐另安排一辆马车?”

晏和摇了摇头:“不必,我去瞧瞧她。”他说着矮身出了马车往后面走,最后面果然有辆青绸的马车慢慢跟着,他走到近前,探手掀开车帘,就见重岚躺在马车里,身子整个缩进袄子,闭着眼睛浅寐。

这马车做的不甚精致,寒风一刮就顺着车帘钻了进来,晏和探手摸了摸她有些凉的小脸,淡淡瞥了眼宁管事。

宁管事给这一眼瞧得心惊肉跳,呵着腰道:“是奴才的不是,这就给何小姐重新安排马车,再选几个得用的下人伺候。”本以为是个寄养的,哪想到这般得将军看重。

晏和唔了声:“你先去选伺候的人吧。”他上下瞧了眼,见她一身簇新的衣服,小脸也干干净净,这才探手解开大氅把人裹上,又打横抱了起来。

重岚迷迷糊糊间觉得身子一轻,惊得猛地睁开眼,瞧见是晏和才松了口气,含含糊糊地把头埋进他怀里:“大人啊...”

晏和嫌弃地把她抱远了些:“莫要把涎水蹭过来。”

重岚枕了个空,头一歪斜眼看着他。倒是宁管事在一边诧异道:“何小姐这头发...怎么了?”

其实这些日子重岚的头发像是早春才出的嫩芽,已经冒出了些子,但在时人眼里这么点等于没有。晏和悠悠一眼看过去:“不慎为之。”

重岚幽幽地看着他,宁管事忙接口道:“我回头寻些养发的药膳来,小姐年小,好生将养几个月想必就能长出来。”

晏和漫应一声,抱着重岚回到前头的华盖马车上,她晃晃悠悠地坐在他旁边,用大氅当被子把自己裹着:“大人,咱们什么时候能到金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