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纸鸢顿了下,又捂着脸哭道:“我原是在您房里伺候的,后来才被派去了秀姨娘房里,我不知怎么惹了姨娘的眼,她,她...”她捋起来袖口,露出胳膊上累叠的伤痕,青青紫紫的让人触目惊心,她流着泪道:“我年轻,不知怎么得罪了姨娘,姨娘便让我早起罚跪夜里添灯的,但,但若是再这么下去,我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晏和面色有些倦怠,抬手按了按眉心,重岚极有眼色地给他捧了巾栉过来擦脸,他瞧了她一眼,淡然道:“与我何干?”

重岚眉头一皱,要说男人有些事儿就是不上心,对待旧仆这般冷漠,万一让底下人离心可就不好了。

纸鸢呜咽几声,忽然又扬起脸,秀面挂泪,越发显得动人:“我好歹伺候少爷这么些年,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少爷救救我吧,便是留我在身边当个端茶递水的小丫鬟也好啊。”她说着又砰砰磕了几个头,从怀里抽出件叠好的里衣,颤声道:“这是我熬着几夜不睡给您做的,这些年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少爷,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晏和讥诮地扬了扬唇:“你是说,你在已经有主子的时候还记挂着旁人,也难怪你主子瞧不上你,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重岚松了口气,纸鸢身子也僵了下,她总不好说她是因为暗路伺候过晏三思这才被秀姨娘记恨吧,她结舌道:“我...我只在心里惦念着少爷,日常对秀姨娘还是极尽心的。”

晏和似乎懒得答话,只瞧了眼冯嬷嬷便转身进了屋,后者微微一怔,旋即上前几步责道:“纸鸢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俗话说一仆不侍二主,你心里头惦记着其他主子,也难怪秀姨娘不待见你,说句难听的,你挨罚也是自找的,跑来哭求少爷做什么?”

纸鸢暗地里咬了咬牙,抽泣道:“是我糊涂,总惦念着少爷,希望少爷能瞧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收下我吧!”

冯嬷嬷冷笑一声:“这可难说了,你当初在秀姨娘那里的时候惦记少爷,谁知道你在少爷这儿会不会又惦记着秀姨娘?”她看着纸鸢正要辩解,又补了句:“况且你是老爷姨娘房里的丫头,硬是要跟了少爷,这让别人怎么想?又让少爷怎么开这个口?!”

纸鸢一下子委顿在地上,满面泪痕却不知所措,冯嬷嬷使了个眼色过去,立刻有几个粗使婆子半拖半拉地把她带了出去。

冯嬷嬷轻蔑地瞧了眼,这才理了理衣裳进屋,看见晏和正在考校重岚功课,微笑道:“少爷,人已经打发了。”

晏和神色略微和缓:“有劳嬷嬷了。”他抬手让人绞了几两银子递给冯嬷嬷。

冯嬷嬷摆摆手拒了,又福身谢过:“少爷当初还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呢,可别这般生分了。不过打发一个妄图攀高枝的丫鬟罢了,算不得什么。”

晏和低头瞧了眼重岚:“这个也有劳嬷嬷了。”

冯嬷嬷笑道:“小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有少爷护着,以后必然能福泽身后。”

晏和嗯了声,让她带着重岚换身轻便的衣裳,然后带着重岚出门,她一边被她拉着走,嘴里一边嘀咕:“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还没吃饭呢。”

晏和慢悠悠地道:“重氏商行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我觉着给你用倒是不错,正好带你瞧瞧去。”他本想着让重氏的主事人来拜见他,但听说那主事的一直未醒,如今管事的倒也机警,当即送了东西过来赔礼。

重岚心头一阵乱跳,不过瞬间就敛去了,扬起脸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晏和没错过她方才激动神情,眼里掠过一丝疑色,随即不动声色地道:“你觉着是什么?”

重岚抖了抖小肩膀,老老实实地摇头道:“我猜不着。”

晏和斜了她一眼:“女孩子不要这样。”

重岚立刻缩着脑袋老实了,等走到侧院,她立时就瞧见两只马只乖乖地低头在槽沥里吃草料,听见动静,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同时抬起脑袋斜了眼立在门口的晏和和重岚。

当中一匹个头极高,骨骼强健,毛色黝黑发亮,一看便知是名种,另一只却是只马驹,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瞧着面前的两人。

重岚心疼地倒抽了口气,这匹小白马是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弄来的,本想留着自己学骑马用的,没想到被人送进了晏府,以后她就是回去了也再没机会见了。

那边赶来送马的席雪天忙上前行礼,告罪道:“我们东家还是未醒,拜见不得指挥使,我便自做主选了两匹宝马来向大人赔罪,还望大人万勿见怪。”

晏和漫应了声,随意问道:“你们东家现下如何了?”

席雪天苦笑道:“还是晕迷着,从南到北的名医都请遍了,我上回还请了说是能驱邪的和尚道士,有说东家是中了邪秽,也有说是三魂七魄没了,倒是一个比一个瞎编。”他说完才惊觉自己废话太多,忙告了个罪,慌忙退了。

重岚听的最后一个,心里忍不住动了动,她现在这情形可不就是三魂没了七魄吗?

晏和倒似没察觉她的异状,低头问她道:“可骑过马?”

重岚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娘说马发起脾气来会踢人,因此不让我靠近的。”

晏和带着她走到那小马旁边,指了指道:“这以后就是你的了,先学着骑马吧。”

她当初跟它是平视,现如今却不得不垫着脚看,咋舌道:“这也太高了点...”她说完了,又小心瞧了他一眼,小声道:“我今儿个去上学,瞧见大人的兄弟姐妹不少,亲疏有别,先给我怕是不好吧?”

晏和牵了牵唇角:“他们有父母看顾着,少得些好处也死不了,倒是你...”他一指马鞍:“先骑上去试试。”

重岚用力扒拉了一下缰绳,想要踩着镫子上去,短腿抬了半天却没踩上,只能屈辱地道:“够不着...”

晏和自上而下俯视地嫌弃瞧了她一眼,探手把她抱到马上,一手牵着缰绳:“先慢慢走几圈。”

重岚整个身子被他圈在怀里,他身上原本素淡的香气铺天盖地地盈入鼻端,一侧头就能听见他的心跳,有条不紊地传进耳朵,就跟他人一样稳稳当当的,让她这个嫩壳老心的红了脸,这辈子还没跟哪个男人贴这么近过。

晏和显然没她想得多,觉出她身子紧绷,以为她是害怕,难得柔声安抚道:“不过是玩玩罢了,这马暂时还跑不起来,不会伤着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颔下的组缨跟着轻颤,拂着她的脸颊有点发痒,顺着望过去,只能瞧见瓷白的颈子和线条优美的下颚,美人温声细语的说话让人心里发痒,她心猿意马不敢让人瞧见,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声。

这时候马场正门忽然急匆匆跑来个侍从,扬声道:“少爷,老夫人有事要请小小姐过去一趟。”

第25章

重岚本来正脸红,听了这话却禁不住咦了一声,她算不得正经晏家人,也不用每日去跟晏老夫人请安,所以两人见面的次数也甚少,为何特地要叫她过去?

晏和问那来报的人:“何事?”

来报的人呵腰道:“这...奴才也不知道啊,只是听了晏老夫人的吩咐,这才急急忙忙地来叫人的,您看这...”

晏和把重岚抱下来:“走吧。”

人在屋檐下,重岚十分乖巧地跟着晏和往东边院子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宁氏的哭诉:“...前日都是那何家小丫头使得坏,故意挑唆着让茹儿出丑,您怎么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罚了自家孙女。”她抽泣几声,用绢子揩了揩脸:“...娘怎么这般狠的心,又加了她一个月的禁足不说,就连她病了也不放出来,我可怜的茹儿啊,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我这当娘的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