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重姑母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一家人说这些外道话做什么?我听说老大那个不要脸的又来你这里闹腾了,没被他讨到什么便宜吧?”

重岚听她这般形容重大伯,没忍住笑出来:“倒也没什么,只是大伯见我病着,要来帮我管事罢了。”

重姑母冷笑道:“他胃口倒不小。”说着又叹息道:“我家里婆婆这些日子又在寻事,拘着我不让我出门,这些日子也腾不出空来帮你。”

重岚忙挽住她的胳膊:“这有什么,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哪能时时刻刻顾着我?”

重姑母见她体贴,心里欢喜,又闲话了半晌才问道:“我上回给你提的张家少东家不是个好东西,这人不用考虑了。”

她这些年高不成低不就的,所以姻缘运一直不好,累的周遭人都替她急,重岚想到那被拐到勾栏院的张少东家,心里一阵心虚,咳了声道:“姑母说不好便不好吧,回头再找就是了。”

重姑母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忽然想到一事儿,递出张帖子来:“这是你姑父的上司张知府下的帖子,还要带女眷过去的,你两个堂姐在婆家,到时候你便跟我一道过去吧。”她说着又压低声音道:“听说他这次请的人不少,好些公子少爷也要去,你好生装扮一番,没准婚嫁之事就水到渠成了呢。”

重岚尴尬地道:“姑母...您这是何必呢?我这身份不尴不尬的,去了怕是不大好。”

重姑母拧她一把:“我这还不是心疼你,你倒还推三阻四上了。”她素来雷厉风行,已经起身道:“记住了,三日后,到时候可别迟了。”

好容易送她离开,重岚头疼地摇了摇头,转身回房拨算盘对账目了。

她自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旁人却激动的跟什么似的,一大早就把她捉起来梳妆打扮,重家人大都相貌俊美,而且不论男女长相都偏于靡艳妖媚,清歌可是下足了功夫,选了身颜色淡雅的绣折枝花卉果绿色缎子圆领直身袄,下身配着白色百褶裙,桃心髻上簪了八宝簇珠白玉钗

,这一身配的清雅秀逸。

上妆的时候清歌斟酌许久,还是选了极素淡的妆容给她画上,又用脂粉稍稍掩住上挑的眼尾,一边抱怨道:“人家姑娘家都是往艳丽了打扮,独独您只能往素净了穿戴。”打扮完又笑道:“不过您穿什么都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

重岚侧眼去瞧打磨的光溜的铜镜,即使上了妆也遮不住媚骨天成,一颦一笑自有股媚意透了出来,长的实在是...太不正经了。

她讪笑,重家人天生就是狐媚脸,她又笑着摇头道:“这算什么,当初三房有位堂叔,那长相才是...”她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像是想到什么禁忌似的。

清歌虽然好奇,但见她不说,也不会紧着追问,收拾停当后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张知府倒是个雅人,设宴的地方不似寻常人设在府里,而是在秦淮河上买下几艘画舫,请人来画舫里谈笑取乐,他这时候坐在当中最大的邀月画舫二层,正小心翼翼地探着对面人的神色,笑道:“您在边关镇守辛苦,我心中着实钦佩,自打知道指挥使回来,便总想着要宴请您一回,今日特地为您设了宴,下官先敬您一杯。”

晏和摆摆手,轻轻一哂道:“张知府客气了,都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哪里谈得上辛苦,让你这般破费,我如何好意思呢?”

张知府知道这杯酒不是这么好敬的,便从容地放下酒杯:“秦淮河素有之名盛于天下,素有‘清波荡漾柳围堤,菡萏娇柔媚眼迷’之名,大人务必游玩尽兴才是。”

晏和嗯了声,倒有些心不在焉,忽然问道:“我听说张知府府上有位极有名的治脑疾大夫,不知可否请他来齐国府一趟?”

张知府一怔,随即了然了,晏和这人并不是肯随意赴宴的人,这回难得来宴饮,竟然是有事要嘱托,心里把晏家人都过了一圈,没听说哪个头脑有毛病的,不过想归想,答话却不耽误,笑道:“大人不嫌他医术低微,我便让他去府上走一遭了。”

晏和神色这才略有和缓,张知府暗自纳闷,到底是什么人让他这般上心,不过他既然讨了巧,便趁机邀晏和到船头游览。

这时候画舫还没出游,只是停靠在岸边,岸边有好几户接了帖子的人家准备登船,当中有一户人家的女眷从靛蓝绸布马车里款款走了出来,装扮虽然淡雅,但举手投足自有股婉媚风韵,硬生把周遭几个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小姐比了下去,张知府难免多瞧了几眼,赞叹笑道:“不知是哪家小姐这般风采,当真是...”他本想赞一句天生尤物,但又觉着太过轻佻,又把话咽了回去。

晏和目光随意掠过,又投到江面上。

张知府身后的仆从见机答话道:“这是皇商重岚,她是胡知州的堂侄女。”

张知府听说是商人,不咸不淡地哦了声,倒是晏和转过身,兴味地挑了挑眉毛:“她叫重岚?哪个岚?”

仆从呵着腰答道:“看帖子上写的是山风岚。”

晏和不期然地想到一只荷包,微眯了眯眼,这时候重岚已经上了画舫,正被重姑母带着和一众女眷说话,他沉吟片刻,抛下张知府走到二楼的雕栏边,他目力极好,一眼就瞧见重岚腰间配了只碧绿的荷包,上面用金线绣了个岚字。

张知府这时候也跟了过来,见他若有所思地瞧着重岚,还以为他是对美人动了心,他自以为揣摩到了真意,便转身吩咐底下人,把那重岚请上来一叙。

第28章

重岚被重姑母拉着在几位官家夫人中间说话,她虽不上心,但也不想拂了重姑母的好意,便拿出精神来谈笑应对,她是应酬惯了的人,不一会儿就引得几位夫人笑容满面,对她也是交口称赞。

重姑母颇为自得,正要趁机赞她几句,就见旁边有个系着翠绿绦子的小丫鬟走了过来,对着重岚福身行礼:“重小姐,我们知府夫人请您上楼一叙。”张知府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请人家未必会来,便干脆假借了自家夫人的名头。

重岚一怔,她记得自己跟张夫人没甚交际啊?重姑母也轻蹙着眉头:“知府夫人,请问她有何事?”

小丫鬟眼珠子转了转,凑到重岚身边低声道:“实不相瞒,是我家夫人想在小姐这里买些贵重东西,又怕在人前说了不好,所以特地请小姐上楼相商。”

这说法合情合理,而且知府夫人开罪不得,重岚迟疑了片刻就跟她上楼,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雕花门前,她猝不及防被人轻轻推了一把,竟然几步冲了进去。

她下意识地想回头看,没想到一抬眼却瞧见坐在窗边的颀长身影,惊得目瞪口呆,随即有些慌乱道:“晏大人这是何意?”她见这屋子就晏和一人,再加上做贼心虚,下意识地就认定是晏和干的。

晏和想到适才张知府借故出去的情形,转眼就猜到了他的无聊把戏,长睫低敛,掩住眼底一瞬而过的尴尬,漫声道:“不是我做的。”他说完睇了她一眼:“不过你倒是好眼力,一眼竟认出了我。”

编瞎话还不简单,重岚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仍旧斟酌着答道:“当初在西北的时候有幸见过大人一回,大人风采过人,毕生难忘。”

晏和目光终于定在她身上,细长的黛眉似蹙非蹙,红唇微张,雪白的贝齿微露,软糯清甜的声口倒像是情人的撒娇,不仅媚,而且媚的理所当然。而且不知怎地,总觉得她有些面善,脸虽是头一回见,但那一行一止,一转身一蹙眉,举止神态都似曾相识。

他忽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撇开头,半晌又转过来,轻笑了声:“说到西北,倒是让我想起些旧事来,你在西北不是已经有家业了吗,为何又舍下根基远走江南?”

重岚就怕他提旧事儿,不知道这是不是算总账的意思,站在原地手心冒汗,他侧眼瞧过来,好整以暇地静待她回答。

她心里揣摩了会子,还是决定摊开说话,躬身道;“不用我说大人也知道,当初我能包揽军粮的经营权全靠宋将军在背后支持,若是没有这经营之权,我这家业等于垮了一大半,是以明知道当初大人和宋将军...,我也只能全力支持宋将军,并非针对大人,只是利益相关,不得以而为之。”她说着摊手苦笑,一派无奈神色。

晏和慢悠悠地道:“照你这么说,要是我能给你经营之权,你也会对我忠心耿耿了?”

这问题比刚才那个还刁钻,若是答是,那就是有奶便是娘的小人,若是答不是,那就是跟他唱对台,能有好下场才怪。

重岚心思转了转,已经有了说法:“宋将军对我有恩,晏大人更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是能在宋将军之前见到,我必然舍下一切跟了大人。”她说完觉得有点不对味,有调戏之嫌,讪笑道:“我是说...为大人肝脑涂地。”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晏和也觉着有些别扭,抿着唇道:“嘴皮子倒是利索。”

重岚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站在原地不敢多话,只是拿眼睛不住地瞅她,半晌才道;“大人若是没旁的事要吩咐,我就不打扰大人独酌的兴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