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事,就让皇帝静静罢。
德王却没打算放过他大侄子,更没打算放过万家,万家可是想让他死翘翘的人家,他去封地和回封地,一路都遭到了他们家刺客的刺探刺杀。
要不是杨标行事周密,把他出行的计划临时变了又变,又让他随机应变除了自己身边的那几个人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不一定能去往得如此顺利,要知道他的那几个替身可没有一个身上没伤的,万家这次为了对付他,不止是派出了不少的人,还出钱请了不少民间的刺客阻杀他。
“活该。”德王这厢又在南阳王边恨恨地道了一句。
他这句话说得还是轻,但比之前那句话说得要重不少,南阳王被他吓了一跳,猛然看向了皇帝,见皇帝没回头,才略松了口气,不满地瞪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堂弟一眼,“活得不耐烦了?”
南阳王自持老迈,又是宗室当中最德高望重,主持大局的那一个,对他们皇族当中年轻的小德王有管教之责,便皱眉又斥了他一句:“哪些话当讲不当讲,先帝在的时候没教过你?”
“教过我,我可听着了,是他没听着,看看,都把人惯成什么样了?”德王抬抬下巴,指了指他大侄子。
南阳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是对皇帝很不满,但他毕竟不是皇帝的亲叔叔,还隔着一点,就不能有德王这口气了。于他看来,皇帝的性情像万家的多一点,像他们周家老祖宗的地方反而少,就是之前爱胡作非为的小德王也比他更像是周家人。
他们周家人出头打挑的,都很果敢勇猛,婆婆妈妈的,哪当得起一国之君的重责?
但这些事,南阳王敢想可不敢说,这下听德王说出那么点意思来了,他扯了下嘴角,浅浅地点了下头。
“老哥哥,”德王讨厌死万家了,但不得不出手救他那个给他皇兄把绿帽子戴得满天飞的嫂子,“现在万家是没得救了,咱们大侄子要是敢救,你跟我一块儿把他揍得满头包行不行?”
快年近七十的南阳王实在不太适合跟他跳脱的小堂弟说话,但谁叫这宫里跟他最亲,跟皇帝也最亲的人就这小德王了呢?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话道:“你呐,这两年才稳当点,怎么这说话就又闹起来了?”
德王浑,敢打,他这低他身份一截郡王怎么能?虽说他也想伸着老胳膊老腿打人一顿。
“你不打我打。”德王不耐烦地道了一句,又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商量起了事来:“但你看他那熊样儿,怕是舍不得那一个,我看这朝廷再这样下去也不行了,要不……”
他跟老郡王交换起了事情来,一边是这边给宗室让出几个位置来,另一边则让南阳王帮着把太后保下来。
说起来这事大侄子非要保,谁也拿他没办法,但大侄子一旦突破这根线,国基就要不稳,到时候这作多大的恶都能按他的喜怒来定的话,没有方圆约束着这个朝廷,这个天下,他们老周家也就真完了。
南阳王静静听他说完,朝他摇了头,老家伙聪明得很,“这个还是先看圣上是怎么说的罢。”
德王闻言敛了下眼,抬眼朝燕帝看去。
这时燕帝已经站在了崭新的龙椅面前摸着龙椅,一直都未出一言。
德王正要说话,却听他道:“老王叔,小王叔,你们出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德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正要说话,却被南阳王拦了下来,拖了出去。
出去后,南阳王邀德王一道出宫,但被人拦了下来,南阳王很是不满,等和德王被请进了宫殿入座后,他朝小德王摇了摇头,直言道:“我朝休矣。”
他们周家要完了。
德王一听一愣,心中警惕心大起,又凑近了南阳王,跟他咬起了耳朵来。
南阳王也知道了他被万家劫杀的事,很多事也不再瞒着他,跟他说起了宗室中人对皇帝的不满来。
德王这才知道隐于朝廷后面的宗室对他大侄子有多大的意见,他听老堂兄的口气听出了他就是大侄子出事了,他们也不会管更不会出头的事情来,这些留在燕都中的宗室手中尽管没有什么权力,但他们毕竟是老周家的人,他们都不想护着大侄子只想袖手旁观的话,那大侄子在他们那还真没有什么人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德王听到最后都噤声了,南阳王看小堂弟一派说不出来一字的样子,拍了拍他的头,“先帝走了,看他和他娘那架式,我们还以为你命不久矣,好在你身边还有个义仆。”
他们是无能为力了,这些年一直都在自保,他都做好了一旦朝廷大起纷争就领着族中大大小小逃难的准备。
这厢,德王摇摇头,跟南阳王道:“我得好好想想,跟他好好谈谈,再跟您来说,老哥哥,你信我一回,行不行?”
南阳王不可能信他,但眼前的赤子让他想起了对宗室和善,敬重宗室的先皇,他点了下头:“老哥哥先听你一回。”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周家的江山败在他的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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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南阳王和德王一起见过燕帝后,德王留了下来,他看着一脸冷酷无情的皇帝,本来欲要张口的嘴又闭了下来。
等到内侍把晚膳端了上来了,德王陪一块儿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碗里满是结冻的油,末了德王一放碗,不高兴地道:“你不高兴,怎么害得我也跟着你一块儿不高兴?”
燕帝嚼着油肉的嘴停了下来,木然地看向了他。
“别人打你一拳,你不知道回他一脚,反倒在屋子里哀哀凄凄,我皇兄要是在,非得打死你不可。”德王气得在桌子下就踢了他一脚。
燕帝没躲,咽了嘴里的肉淡道:“他不打我,只打你。”
他只疼你,不疼我,打小就如此,疼他的是他娘,所以他才活到了当太子的时候。
“朕知道你们嫌朕儿女情长,没有当帝王的相,拿朕跟前朝杀母的皇帝比……”燕帝又夹了一块冷肉放进了嘴里,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掉了出来:“可那一个是他母亲从小就不要他,可朕的娘,那时候只有半块肉她都塞进我的嘴里,她一个皇妃跟小宫人下跪,只为求他去给朕要一付退烧的药,朕的命是她给的啊……”
燕帝抬起泪眼,看着他的小王叔:“你叫朕怎么狠得下心?”
德王被他说得眼睛发红,他擦了把眼睛,道:“你是狠不下心,那你怎么对我狠得下心呢?我没有对你不好过罢?你对我不怎么好,我就是心里明白也假装不去明白,就是现在都想着要帮你,别让你孤家寡人一个人,你说皇兄对你不好,可他把我留给你了啊,我对你好还不行吗?你怎么就这么蠢呢,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德王没被气死,但他气得抽掉了燕帝手中的筷子,气道:“那你把你的命赔给她好了,你去你去。”
燕帝无奈,忍着心里的疼过了些许,才淡道:“不赔了,给够了,还够了。”
算了,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他自从坐上龙椅后,他就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可怜的皇子,他不能再用过去当皇子的心对待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如今的太后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宫中俯小做低方能存活的小妃子。
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
第104章
燕帝还是找上了南阳王, 不知他们是怎么谈的, 燕帝提拔了宗室当中的两位宗子入了朝廷担当重任, 一位是年纪不到三十就上了礼部侍郎之位, 一位更年轻的直接进了兵部为巡查官。
这把朝廷上下吓得一激动, 冒死反谏,但事实证明盘起的龙它到底是条龙, 不是蛇,周家的人不是好惹的,这两个被皇室宗族推出来的两个年轻人都是族中天塌到头顶上了都要拿把斧头砍一砍的,以前被压着不得不蜷着腿过日子, 现在不用蜷着了,连皇帝都不太看得上的周家宗子们不用皇帝出头就力战舌群, 各家的丑事他们皆如数家珍——毕竟他们曾经也是纨绔子弟, 还是领头带着败家子们一块儿荒唐的,哪家的人没跟他们鬼混过?这朝廷里站在前排的哪个老大人喜好闻小妾亵裤的事他们都门儿清,这些这辈子干尽了荒唐事的老臣们哪经得起他们一桩桩跟数宝贝似的数他们的丑事?有了几个老勇士献身,后来的都噤若寒蝉, 闭紧了老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