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抛出的这埠香饽饽,他不仅要叼着,还要叼得紧紧的,不能让这成一场空。
“儿啊……”宋大人那眼睛又转到德王妃身上去了,那眼神狡黠得就跟偷了条大鱼的老猫一样。
“好,这次定亲的章程由我来。”宋小五知道这事她出门跟符家打交道才最稳妥,“对了,老太太怎么说?”
“还怎么说?”宋大人喷笑,“一口一声‘交给你叔叔做’,看着我还非要挤个笑给我看,我在她那用了顿饭,专挑她喜欢的菜吃她也一声不吭,可拿得起放得下了。”
“你还逗她?”
“就那么回事罢。”宋大人笑叹着摇了摇头。
也算不上逗,就是他确实愿意多看看老太太有气发不得的样子,他不可能奉养老母亲,更不可能求着她给他几个好脸色,也就只能从这些小事上找找平衡了。
她活她的,他做他的,各得其所,各得其乐。
“她高兴就成。”宋小五也估计老太太不会不满意。
老太太还有着一个有朝一日,她的孙子会远远胜过她不喜欢的小儿子和小儿子的后代的梦。
这个梦现在看着有望了,这把年纪做梦还能梦想其成,老太太这是要喜疯。
“那你打算今日就去回了圣上?”
“等会出了门就去宫中,问起我就就说我去面觑的路上顺道看了看我外孙女。”可不是专程来的。
宋大人打算进宫就跟圣上打哈哈,一句重点也不提,能添一点堵是一点。
这也是他对圣上的一份心意不是?
圣上这次是大方了,但何尝没有等着他们宋家在与符家结亲出丑的意思?符家可说是大燕除了皇亲国戚之外的高门一大户,有诸多皇亲国戚还比不上他们家的大,这样一个人家,光有品级的夫人就上百,他们宋家从老到小,再算上出嫁的女儿也不过十个妇眷,在内眷为主的婚事当中,宋家内眷能不被符家压得死死的?
这次,只能女儿出面,他敢说,圣上正等着这一道呢。
就跟圣上要是不高兴点他宋韧晚上能多吃一碗饭一样,他女儿要是不顺心点,那位尊上怕是得多吃整整五大碗。
宋小五见宋大人一脸的鸡贼,她笑而不语。
宋大人这副“我能与天再斗一百年”的样子可说是越老越可爱,一个男人活到这个年纪还能有这斗志,有这个生气勃勃的样子,不讨喜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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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皇帝赐婚,宋家与符家成亲的事就传遍了燕都,转而传遍了天下。
圣旨赐下的第二天,宋小五先去了宫里面见了皇后,让皇后出面做东,摆个小宴约符家的夫人跟宋家的人在宫里见个面。
德王妃别的不好说,就是面子比天大,她进宫说了来意,皇后转头就跟女官吩咐去符家下旨,又叫来了掌事太监明日摆宴的事,还当面就摆宴是在殿中还是御花园的事商量了几句,最后选择了偏南一角的御花园。
那地方有一些皇后亲自种的菜田,在德王妃的带领下,皇后现在也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对桑农之事头头是道。
那是皇后的爱地,把宴席摆在那片是相当给面子了。
宋小五说了来意,皇后几句话就把事情都安排了下去,皇后有意思,宋小五想了想政事她不能掺和,不可能给皇后绵上添花,便对皇后道:“你附耳过来。”
她给皇后出了个积累民望的点子,无非就是晏城也在用的那一套,就是用伤兵开垦田土壮民,然后用其中的佃银养孤寡孺弱,让孤寡孺弱所产出的那一部份再养更多的同道中人……
现在这个天下,最多的就是无依无靠之人,这些人有大半是要被命运淘汰死去的人,但如果都活下来,只要上位者的方向不变,这些人就都能活下来,这多出来的劳能也能加快大燕的进展。
这是好事,也是功德,这点子说不上有新意,但具体怎么操作的细节才是最最重要的,尤其是主事者的态度和操作方式才是决定事情成败的根本,只要是能说得出来称得起点子的点子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差的都是实力和执行力,于是皇后这一附耳附了半晌,宋小五才把主要细节跟她说了一道。
说罢,她停下喝了几口茶,跟皇后缓缓道:“你这几天挑个身边人去跟闻姑姑学几天,这个闻姑精通。”
权力都是一步步握到手里,要经自己的手才能称之为权力,有了这些,就是拥有心爱女子的男人都要在她面前退步,没有比这更实在的东西了,皇后现在执着不可放的无非就是这些东西,听了这话她对德王婶的笑都真诚了许多:“王婶的真心,侄媳妇领了。”
她也没料到时至今日,她没跟德王婶撕破脸不说,居然还能互通有无。
还真是相互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必争一时之气,活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宋小五直接间接养出了很多人,如皇后皇帝这样的敌人,还有如大郎他们和闻杏杨柳这样的身边人,她看着是做了很多蠢事,但也给自己算是盘算出了一片尚能喘息的地方。当年她要是为着一时之气狠心把皇帝杀了,天下乱套不说,小鬼与她也得不死不休,这天下哪有一步到位什么都有的事情,“哪怕你至死都心气不平,你活到最后,才有机会在仇人的坟前举杯欢庆不是?”
“您可真是,太会说话了。”皇婶这话说得可是太有趣了,皇后顿时笑得前仰后翻,拍着胸膛连连咳笑不止。
第180章
皇后笑得状似开怀, 宋小五脸带着淡笑收回了眼。
只要有共同的利益, 人就没有永远的仇敌。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很容易短命。
宋小五收回眼间隙, 皇后看向了她。
小皇婶现在比以前温和多了, 以前那个沉暮如止水的少女在有了孩子后就像打开了七情六欲的关卡,身上没了那让人不敢靠近的刺, 显得像一个……凡人了。
她有了明显的软肋,不再高高在上,皇后一瞥之后收回眼,面带着微笑,跟德王婶就着符家的事闲谈了起来。
符家现在是符大爷夫人,符简的兄长之妻、他的大嫂掌家, 符家主支长房的大爷自身资质平平,但他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她上有婆母符老大夫人, 下面还有身为相夫人的弟媳, 但符家内府所有大小事都要过问她,掌家权就在她一人手里。
“她这人您也见过,百样玲珑的一个人,符家能由她说了算,她是再能耐不过, 也最会给爷儿面子,”皇后含蓄地跟德王婶说,“我听说符家家里有些爷们不能过手的事只要是交到她手里的, 她就没有办不好的,那家里就没人比得上她过。”
勾心斗解给人挖坑这种阴私事,是那些妇人们最擅长的。
皇后有此警告,是因德王婶不太喜欢这些作举,她有德王叔,在德王府里她说一不二,连王叔都不会反驳她一句,她是没在烂泥潭里栽过跟头,不知道这其中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