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当下就眯了眼,在她手伸过来掐他脸的时候,德王皱了皱鼻子附上了她的手,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找符家和皇帝麻烦。”
说着他还是愤然,“他们不就是仗的这节骨眼吗。”
“让老宋小宋大人们去烦这个事罢,再则就算计较,这等女人嘴里出来的话也不用你去计较,要不哪天他们说我妖惑你到了让你跟一个妇人去争口舌之利的地步,那时候你得更气……”宋小五话没说完,就见他拉着她的手放嘴边狠咬了一口,就停了嘴。
“你就闭嘴罢!”德王白了她一眼,拉着她起身,朝外面大声叫人,等人快脚进来,叫她们把王妃的公务搬到他大书房去,他则拉着她往后面的池子走,跟她道:“懒得跟你置这门子气,与我沐浴一翻我俩去养心阁,往后你就往那边处理公务了,少把寝宫当书房,我告诉你,总得有一点要听我的,要不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
王妃由着他絮絮叨叨,按惯例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第186章
这场风波, 在德王府没有吭气之后也没有过大动静,皇帝那边出了口气, 见好就收, 没有再逼压德王府。
皇帝那边没吩咐,符家也松了口气, 在不知道德王府的底子还有多少的时候, 他们并不愿意与德王府为敌。
再则, 德王是皇叔,跟皇帝打断骨头连着筋, 就是符家有手段, 谁也不知道走到下一步皇帝会对符家如何, 符家宁愿接着中庸下去,也不愿意彻底激怒德王, 当上一个陈相。
符家这边给德王妃下了脸, 那厢作为弥补对宋家就分外友善了下来,张氏心头有苦说不出,但这种事计较不来, 只能笑笑着由着这事过去了。
符家好说话,这成亲的日子也很快定了下来, 日子一定, 宋家与符家成了亲家,出门碰上皆要多寒暄几句,家中子弟来往一多,这一频繁接触, 倒让两家族中不少子弟惺惺相惜,来往甚欢。
燕都现今学习氛围浓厚,宋家在京的族人被以宋韧师傅以首的大长辈亲自教导读书,皆胸有丘壑,肚子里有文章的人,只是被家中人管束,在外不显。符家也是族中规矩严苛,低调行事之人,两方人马少了生人之间的隔阂,一深谈下来,方知知己近在眼前,那种欢喜不逊于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日。
要说德王妃名誉被毁,除了她父母兄弟与丈夫不快之外,无形中却调和了德王府与皇帝还有朝廷之间的冲突——德王府尚能管束,还可容忍一些时日。
这宋符联姻,两家一日走得比一日近,符家有学之士确实很多,多到很多德王府之前没有打听出来过的能人异士也在这段时日纷纷从符家那座石头山里蹦了出来,有些还是能解决宋四郎工坊问题的人。
宋四郎因此来了一趟德王府,之后回去后,请了符家的人进了宋家工坊。
此举,皆引起了朝野之间的喧哗,燕都百姓说起宋家此举,十句话里免不了一半都说宋家傻,另外三句都是在说宋四郎是败家子,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说宋家大善、大肚。
众说纷纭,宋韧在朝廷免不了又被人戴了无数顶“高义”的面子,他早习惯了同僚之间这种明为棒实则嘲讽的言语,管他们什么心思,皆笑呵呵地应下了,倒是那些暗中敬重他的下官心中为他打抱不平,想着人宋大人退到此步还被人欺,真是欺人太甚。
因此这些人暗中结合,推了一个跟宋大人亲近的弟子去跟宋大人示好,说他们站在他这边,示意宋大人无需再忍下去。宋韧喜欢这些血还热的栋梁,他看着他曾看中培养过的户部郎中气愤地替他表达出不忿后,笑眯眯道:“那子琴当以为如何才好?”
郎中子琴恭敬一躬,回道:“师之胸怀,天下皆知,但学生以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担得起师长这份好意,且斯以为人善被人欺,朝中大人皆欺软怕硬,您再谦让下去,学生怕您的仁善反纵虎成患,老师,您再放任他等凌于您头上,学生怕有一天,有一天……”
说到此处,他哽咽语塞,眼中有泪。
宋韧却有点无动于衷,托被女儿那个小混蛋从她小气到现在之福,哪怕他有私心,但对于爱子爱徒他看得还都挺公正的。
学生这些话,跟其它人结党营私的理由都是大同小异,无非都是理都在自己这边,错的都是别人。
宋韧也喜欢错的都是别人,尤其他年纪大了,更喜欢别人多奉承他几句,少刺他几句,让他心里好过点,但……
“你们啊,”宋韧见弟子说着把自个儿把自个儿感动哭了,笑叹道:“带了你们这些年,有时候那心思能力远胜我当年,但我教你们的那些你们还是没听进耳里。”
说着,他脸上淡去了笑,“早些年,你们这些青年俊才最痛恨的就是上面的人结党营私,挡去了你们这些身后没有靠山,空有才华却无力施展抱负的人的路,怎么,到了手上有点权力了,你们做起了同样的事,却心安理得了?”
“这……”郎中子琴惊讶,口吃道:“老师言下之意是何理?”
符家那等身份的人怎么称得上被人挡了路?他们那是劫了老师家的路啊。
宋韧对他们是真心悉心栽培,也曾想望过等他老了死了,这些人能把他的衣钵继承下去,发扬光大,可事实上他别说他还没死,他都还没退,他这些下属们就有自己的想法要实现了。
还是要多看住他们几年啊,宋大人心想,脸上冷容看着这半路认他的弟子道:“符家的人有没有才能,等会你下去我就让人带你去见识。我要与你说的是,按你的话来说,我跟朝中大人争斗他们欺我之事,与符家斗他们抢我宋氏工坊,斗到两败俱伤,你就能觉得这是我宋家的能耐了?实际上斗完我宋家得到了什么?这天下得到了什么?那换回我现在,符家有能人助我工坊成事,他们改进一个器具就能顶十个人的劳力,十年之后,就是符家分我宋家工坊一半,你就认为比斗个两败俱伤差?”
户部的这位郎中以行事风火,手腕强势被宋韧看重。他出手办事一个顶俩,脾气相当强硬,也不畏强权,被老师这般一说万般羞愤,脑袋一热,差点说老师懦夫,但这一阵热散去,他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别过脸,朝老师羞愧地鞠躬拱手。
“斗啊,斗个没完,”宋韧恍惚着看着地上,他是斗了大半辈子了,身陷囹圄中的人哪有什么干净人,如果不是有身边人吊着他那口气,他有儿女这几个与他一道坚定意志的同路人,他也早成这朝中大部份官员的一员了,皆为家为己身不由己,哪有能耐顾得上大义,哪有想法试图不让饿殍满道,路有冻死骨,“都是寸土必争啊,你这样想,他这样想,我这样想,直到争到没什么可争了,好像才顺得平胸中的那口气。可本官老是想,没人退一步,那我退一步,别把大家的时日精力都浪费在争字一上了,大家一道齐手向上,等到百姓的肚子能跟我们一样饱了,仓禀实衣食足,那时候大家怎么斗我都乐呵呵地看着……”
躬着腰的郎中眼中的泪,掉在了地上。
“子琴啊,”宋韧看着地,叹了口气,“你的手也是埋过百姓的尸骨的,灾年才过去几年啊。”
曾经跟着他说要为天下百姓仓禀竭力而为的学生,如今陷在了朝廷相互倾轧的漩涡当中,这才几年啊。
这些以后帮着皇帝一同主宰天下的栋梁要是都半路夭折了,主心骨们都歪了,这底下的人的日子怕是还是一样难过。
不过宋韧没有怪他们的意思,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是荷莲,不是人,他走到学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子琴,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与我的志向在天下,在民野,不在朝廷,期间误解委屈在所难免,理解我们的人也不过一二,但你陪着老师,老师也陪着你,咱们作个伴,有个说话的人也不怕孤单,你看如何?”
“老师……”郎中闭眼,双眼垂泪。
宋韧紧握了握他的肩,闭唇掩下了心中潮涌。
一个房子能不倒,要有基实的根基作为打底;一个国家不倒,得有一群坚实的基石铺在下面,才供得起这天下的百姓在上面安逸地走来走去。
不是无私,不是伟大,而是总得有人去做这些事,好让自己的儿孙们活在在一片没有饥饿和穷困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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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邪不胜正,但风气这种事情极不易改变,勋贵豪门与平民百姓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出人头地就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高人一等而来的,当官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踩高捧低就能办到的事,没有几个人会拿需要漫长的时间人力心血才能获取的政绩来换,但灾年过去,地方官员近乎全换了一轮,这些地方官员大都是些读着治理天下的圣贤书的年轻官员,上方的官员又被燕帝亲自监控着,是以让这些官员的心思没全栽在捷径这条小巧可爱的小道上,这些地方官都干着皇帝吩咐下来的正事,还攀比着谁比谁干的好,这仁政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实施得快,当中路引的当天就下放的举措的结果就是通往燕都的路被踏宽了,前往燕都的人络绎不绝。
人才也如是,有点本事的都想来燕都碰碰运气。
燕都开放驿站让百姓打尖,花销最少的银钱能得来官府的住所得到官府的庇护,前来燕都的人脸上大都是带着笑的。
正气汇聚,这年腊月,各方人皆有的热闹燕都宛如盛世,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伴随着卖货人高亢有韵的唱喏吆喝,百姓讨价还价的争执声,结伴出行的路上的欢笑嬉闹声,燕都的几条主道上冒着浓浓的烟火气,吹散了隆冬的寒气。
德王府在晏街开的几家铺子也挣了个盆满钵满。
每季末的当月初五是每家店铺掌柜的进王府见帐户管事的日子,十二月的初五一到,这几家掌柜早早就侯在了王府后门,等门一开就进了来。
见过大管事,几家掌柜的奉上了自家店铺的帐册,王府管事接过一看数目,把几家的都翻完后露出了笑,把掌柜们喜得也不禁面露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