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窗棱将阳光分割成块状,照亮了小小的房间,和盖在她身上鸳鸯戏水的红被面。
年约三十的女人将炉子旁烤的温热的毛衣塞到她枕头边上,又转身出去了。房门打开着,能看见外面有个小厅,女人将稀饭和榨菜摆上,扭头看徐宝镜还呆呆望着自己,忍不住佯怒:
“小懒虫,你都多大了,还等着妈给你穿衣?”
嘴里嗔怒着,行动却很溺爱,果然亲自来给徐宝镜穿毛衣。徐宝镜将自己的手高举着,任由妈妈将毛衣套进她脖子。
是梦?还是死后来到了天堂?
这间房间,是爸爸单位分给她家的小套间,她二十二那年准备结婚男方家要求的嫁妆不少,早已被她卖掉;给她穿毛衣的人是她妈妈李淑琴,十二岁夏天徐爸爸意外过世,妈妈也随之而去……早被卖掉的家,早已死亡的妈妈,徐宝镜记得自己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除了梦和死亡前的幻觉,她想不出其他情况来解释醒来后看见的一切!
“宝镜还没起床呢?”
房门被推开,冷风刚灌进来一点,徐海东赶紧关门。
他手上还提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抬眼一看他的宝贝闺女皱着一张小脸,眼泪像黄豆样大颗大颗往下滚,急得徐海东赶紧扔了包子上前。
“淑琴,闺女咋了?”
徐海东摸了摸宝镜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可闺女泪如泉涌,嚎啕大哭,这个一米八的汉子急得面如土色。
李淑琴也很茫然,两口子又是哄又是逗,徐宝镜却只是哭,压根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徐宝镜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仿佛只有哭泣,才能发泄完她上辈子活了四十四年的所有委屈。
她白嫩的脖颈上系了一根红绳,一面小而精美的镜子被红绳拴着,徐宝镜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沾失了铜镜,雾蒙蒙的镜面发出淡淡白光。
……
徐宝镜这日终究是没能去上学。
年关将至,徐海东单位特别忙,李淑琴也只能请到半天假,给徐宝镜做了午饭后将她独自一人留在了家里。
徐宝镜哭了半天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儿,等李淑琴走了她从床上连滚带爬下地。
摸摸窗前的红漆书桌,摸摸起了毛边的厚字典,摸摸饭桌上缺了小口子的大碗,看着墙上撕得只剩薄薄一层的日历,1980年1月24号,徐宝镜觉得自己鼻子又要发堵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她也不是到了天堂,而是回到了1980年。
自己的生日是元宵节,现在还没过春节,也就是说现在才11岁?徐宝镜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不禁轻轻一震。
没有疤痕,自己还没有被监狱中的女犯人毁容……呸呸呸,重回一世,她难道还会因为被诬陷挪用公款而坐牢么!
没在自己脸上摸到那道狰狞的疤,徐宝镜还是不放心,可找遍屋里也没发现玻璃镜,她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东西。
啊,是那面小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