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玉稳重识大体,与旧时家族而言比谢子君更适合做“宗妇”。换了是堂侄媳妇,刘芳华才能这样喜爱向玉,真要换了亲儿媳妇,这么多年别说是男孙,不管生儿生女吧,连个蛋都没下过,刘芳华说不定就爱不起来了。
人都是自私的,刘芳华也不否认自己的自私。
老太太知道人性本私,可她同样是真心真意在替向玉担心。
这次把脉,宝镜耗费的时间比以往更久,因为向玉的脉象很奇怪。她的身体自然是有问题,宝镜认为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在影响向玉健康的是这么多年残留在她体内的药毒——十几年不能怀孕,向玉肯定吃了很多药。或许每次看一位医生过段时间没有效果,她都会换其他医生。
频繁地更换主治医生当然不好,每个医生对病症都有自己的理解。
同样是伤寒,还分温湿、热病、温病等等,细微辩症不同,就会开始截然不同的治疗过程。当这些不同的治疗交缠到一起,药性相斥,一日一点点,十来年间累积在体内的药毒便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
为了害怕辩错症,宝镜还用太阴镜观察了向玉体内的情况。
没有西医诊断不孕时会在意的输卵管堵塞或积液情况,除了药毒,向玉的子宫没有任何问题。
向玉和秦善民两人之前曾有过一个孩子没能保住,那问题也不在秦善民身上,宝镜琢磨了一下,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慢。
“向阿姨,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我开几副药给您煎服,先把体内的毒素清理一下,我们再来说其他吧。”
向玉紧绷的肩膀无力垮下。
又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事实上不仅是宝镜第一个如此说,她以往所看的那些名医,也有过类似的言论。
可没有毛病,怎么会流产后就一直怀不上?
向玉觉得自己那次意外流产,肯定给身体埋下了祸根。她那时年轻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打起精神招待了从乡下来的亲戚们,过完春节就见了红,血块顺着大腿根流下,向玉想起那一幕都会心有余悸。
“向阿姨,您怎么了?”
宝镜看出了向玉情绪不对劲。
向玉从回忆里抽身,冲着宝镜勉强一笑,“没事,阿姨会好好吃药的。”
中医认为七情六欲都能影响人的身体健康,向玉的情绪明显不对劲,宝镜没办法当面忽视。向玉为何怀不上孩子,说起治病,她既不是绝望也不怀有希望,反而一脸恐惧?
刘芳华收到宝镜求救眼神,老太太坐到向玉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傻孩子,你有什么想法,都要对小镜说才好。讳疾忌医,小镜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直言相告?”
什么都闷在心里,健康的人都会生病,何况是向玉这样的情况。
刘芳华低声劝说了好半晌,向玉眼眶微红,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宝镜:
“小镜,我觉得自己不能当好母亲。”
这段心事,向玉埋在心里十几年,就是丈夫秦善民她都没讲过。压抑了太久,情绪一旦宣泄出来就像水库开闸,向玉认为新婚伊始那次流产,不仅是自己的粗心大意的过失,也是因为自己争强好胜。
“能嫁进秦家,嫁给善民,婶婶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子君嫂子比我家世更好,我当时就是想岔了,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