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兄妹俩联手做下的,外甥女却只来问自己,陆铣也知道妹妹的心思。
不过他却浑不在意。
比起在港城混得不高不低,当年对付陆谨行兄妹的计谋,可算是陆铣一生最值得炫耀的战役。憋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儿女问他陆铣也不会说,但是外甥女问,陆铣却有了倾吐的欲望。
“小枚,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成王败寇,我们兄妹俩能走到今天,曾经的卑微,才能衬托今天的成功和显贵。”
他也不看陆枚神色,径直对着许晴道,“说往事前,我要告诉你的一件事是,我和你妈原本是不姓陆的……我们原本姓鲁,也是两广人士,那年家乡发大水遭了灾,除了我和你妈被你外婆丢到木盆里活命,家里人都死了。”
家里的大人死了,本来就贫瘠的田地也被人占去。
他也才十一二岁,拖着个五六岁的妹妹没法养活自己,跟着人逃难到省府羊城,学人乞讨为生过了半年,见有人卖儿卖女,他干脆捡了稻草往自己和妹妹身上插了草签子,自卖自身。
那一年陆家少爷陆谨行十七八岁,随同陆家小姐逛街。
陆家的排场极大,十来个下人清道,将少爷和小姐团团护住,人群拥挤,不小心就推到了小梅。
小梅才五六岁,不知道贵人不能得罪,吓得哇哇大哭。
他以为这下惹到了大人物,少不得要被人揍一顿,起码他们兄妹流浪到羊城,就连乞讨也会被成年乞丐们欺负的……哪知那位陆小姐,大概没见过人间凄惨,竟对他们兄妹起了怜悯心肠。
陆铣讲到此处,语气带着嘲讽:
“反正就两个大洋,就能买下我和你母亲,陆小姐大发善心,连一盒胭脂钱都没花掉。两个大洋,买一送一,我说自己叫鲁喜,陆少爷说下人不能有名字,让我改名叫禄喜,收我当了跑腿的小厮,至于你母亲,陆小姐说她院子里一株绿梅花刚开,就叫你母亲是绿梅。”
许晴听得皱眉,“千金小姐和大少爷们,附庸风雅,随口就能把人的姓名改了?我爸的前妻兄妹,可真讨厌。”
陆铣深以为然,可不就是讨厌?
可当时他们兄妹哪里会觉得讨厌,俱都十分感激陆家。
姓名和性命比起来,肯定性命更重要。两个小乞丐进了陆家,简直是老鼠掉到了米缸里,幸福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若是没有发生战争,过几年我和你母亲肯定一个跟着大少爷跑腿,一个将来跟着大小姐出嫁,我们的儿女,子子辈辈都逃不过做下人的命。谁叫不仅战争爆发,形势还渐渐对陆家不利起来……对了,那时候你爸和陆小姐已经私奔到北方,呵呵,还说什么千金大小姐,陆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对许泰达的前一段婚姻,许晴知道的不全面,私奔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忍不住握紧陆枚的手,恼道:
“徐家人果然臭不要脸,还自以为是原配老婆的血脉,私奔算什么正室!妈妈您和爸爸才是真正受法律保护,被国家承认的婚姻,若论身份地位,陆敏之从前是千金小姐,如今可不如您。”
许晴立场鲜明,陆枚满脸欣慰。
母子俩一时温情脉脉,殊不知一直在窃听的陆谨行握紧拳头,真恨不得提刀将屋里的三人剁成肉泥——两个叛主的下人,丫鬟生的孽种,就缺一个负心汉,所有伤害过敏之的人,都快聚齐了!
陆铣一说,陆谨行也有了印象。
他一早忘记了陆枚兄妹的来历,作为两广陆家的继承人,陆谨行当年应酬交际,心思怎么会放在买下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