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山顶看看吧?”陆明玉拉住楚行道。
楚行什么都听她的,只是看看那山头,他把箭囊交给妻子,他屈腿蹲了下去,要背她。做了一年夫妻了,陆明玉没跟他客气,笑了笑,熟练地趴了上去,歪着脑袋道:“还记得小时候在安国寺,你也背过我吗?”
楚行点点头。
陆明玉哼了声,叹气道:“那时候你冷冰冰的,我特别怕你,哪想到长大后会嫁给你呢。”
楚行脚步微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当时只把她当未来弟妹,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幸好他没有错过。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楚行又把背上的妻子往上颠了颠。陆明玉喜欢被他背着,满足地抱住他脖子,巴巴地看他,鬼使神差地,她笑着喊他,“表舅舅,你累不累?”
久违的称呼传到耳里,楚行喉头一紧。
陆明玉看见他喉结上下动了下,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陆明玉脸上一热,脑袋朝外面扭了过去。她退缩地潇洒,楚行却被她勾起了一丝火气,若非记着今日有正事,可能真忍不住把她就地正法。
在陆明玉眼里陡峭的一座山头,楚行爬的还算轻松,到了山顶,他只是微微有些喘,而陆明玉到了上面,才发现这山头阳面是坡,阴面竟然断壁般险峻。走到崖边,陆明玉有点慌,小手不由握紧了楚行大手,这才试探着往下看。
楚行并不知道她遇见葛神医的具体情形,因此他习惯地先眺望远处风光,陆明玉这一低头,却一眼就发现崖底有道灰衣身影,仰面躺在那里,乍一对上那惨白的脸庞,竟十分地吓人!
陆明玉本能地往后退。
楚行意外回头。
陆明玉先是害怕,跟着就兴奋了起来,指着山崖底下,惊喜无比地看着楚行道:“那,那里有人,跟我梦里梦见的一模一样,他肯定就是神医!”
楚行大惊,重新走到山崖前,看到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楚行心跳竟也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哨笛,传属下过来。吹完哨子,楚行继续观察崖壁,敏锐地发现一些类似药草的野草,再看看那位葛神医,八成是采药时不小心掉下去的吧?
能让神医冒险采摘的药草,绝非凡品。
因此属下们赶过来后,楚行安排一人去救葛神医,剩余三人去把葛神医所落位置左右各十步内的崖壁上的“野草”连根都拔下来,这座山头不高,属下们身手敏捷,摘起来应该不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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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葛神医悠悠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里面桌椅俱全,再看桌子上的茶碗材质,绝对是富裕人家才用得起的。
葛神医有点懵,怔愣片刻,记起来了,他采药时脚底土块儿松动,然后就掉下去了。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葛神医慢慢坐了起来,看样子,他是被人救了?
下地走了几步,除了身体酸痛没有其他不适,葛神医舒展舒展筋骨,从内室走了出去。外面没人,葛神医继续跨出堂屋,出门就见一个穿绿裙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瞧见他,小丫鬟先惊后喜,笑着道:“你醒了啊?”
葛神医点点头,客客气气地跟她打听,“是你家主人救了我?”
小丫鬟是庄头的女儿,对陆明玉夫妻的计划一无所知,闻言嗯了声,很是自豪地道:“算你运气好,我们主子是京城的楚国公夫人,今天国公爷陪夫人进山狩猎,恰好发现你坠落山崖,这才救了你回来。对了,你身上哪里不舒服吗?夫人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只是我们在庄子上,郎中恐怕等会儿才能来。”
葛神医对什么国公爷国公夫人的头衔并不感兴趣,一直平平静静的,听见小丫鬟说他们去请郎中了,葛神医才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摸摸胡子,胸膛挺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老夫便是郎中,无需他人诊治,既然你家夫人救了我,这便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小丫鬟瞅瞅他,不高兴了,绷着脸道:“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夫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哼,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回禀夫人,夫人未必有空见你这等粗人呢。”
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葛神医愣了愣,跟着嗤了声,退回房间喝茶。
慢慢悠悠喝了两碗,小丫鬟终于又回来了,要带他去见主人。
前院上房,楚行一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瞧见葛神医,他探究地多看了两眼,继续坐着,冷峻威严,与生俱来的华贵气派,无声证明了他的身份。葛神医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楚行这等天之骄子,惊艳过后,这才不卑不亢地行礼道:“老夫姓葛,靠祖传医术行走江湖,今日国公爷救了老夫一命,老夫感激不尽,愿替国公爷救治一位病人作为报答。”
楚行眉峰轻挑,似是被这话激起了一分兴趣,淡淡打量葛神医一眼,“你会医术?医术如何?”
葛神医便猜到这人家里多半是有病者了,他笑笑,摸着胡子道:“医术是外人评判的,不过老夫十八岁出山,只要老夫出手,还没有老夫治不了的病。”至于那种他治不了的绝症,他根本不会答应为其诊治。
楚行冷笑,端起茶碗,对着茶水道:“大言不惭,既然醒了,这就走吧。”
葛神医立即明白了,对方是把他当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看了!
对于一位神医来说,没有比这更侮辱人的,狠狠瞪了一眼旁边准备送他离开的小丫鬟,葛神医上前一步,直视椅子上的男人道:“老夫行走江湖,向来是有恩必报,你救了我一命,老夫必须还回去,不然老夫心里难安。这位国公爷,老夫看你愁眉紧锁,想来亲朋好友有身染疑难杂症的吧?你且说来听听,兴许老夫能治好呢?”
堂堂国公爷,如果是普通小病,绝不会烦恼到遇见个郎中都会生出希望。
楚行抬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若你治不好,又如何?”
葛神医仔细看他,脸色凝重起来,“你先让老夫看看病者。”
楚行嘴唇紧抿,似是在艰难地考虑,良久才道:“这样,我先让你替她号脉,如果你连她染了何疾都诊断不出,那我也无需你报恩,趁早走吧。”
他态度冷淡,葛神医却有些兴奋,难道这次又遇到棘手的病情了?
神医神医,普通的小病他虽然也会诊治,但还是更喜欢疑难杂症,治起来虽然头疼,却无比享受。因此葛神医毫不在乎楚行的冷傲,耐心地在堂屋里等着,就连小丫鬟要替他蒙上眼睛,他也没有反对。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葛神医听见几道脚步声,最终跨进堂屋的,只有两人。他正要起身,就听那位国公爷道:“坐吧,马上就要号脉了。”
葛神医就继续坐着。
隔着帷帽,见楚行这么糊弄葛神医,陆明玉忍俊不禁。不过也不怪楚行,如果葛神医一醒他们夫妻就把他奉为座上宾,态度殷勤,那没法解释他们是怎么知道葛神医的身份的,一旦葛神医生疑,就不好了。
坐到葛神医对面,陆明玉把手递了过去。
楚行示意葛神医抬手,然后把葛神医的手放到了妻子手腕上,接下来不用他教,葛神医立即熟练地扣住“病人”手腕,微微偏着头。陆明玉紧张极了,比第一次怀孕请郎中确认还要紧张,眼看葛神医眉头越皱越紧,陆明玉小脸迅速白了下去。
连葛神医都觉得难,她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念头刚落,葛神医突然收回了手。
陆明玉几乎快要坐不稳了,仰头看丈夫,眼里泪光浮动。楚行比她镇定,安抚地按按妻子肩膀,他沉声问葛神医,“先生可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