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氏点头:“很是。”
不多时男仆们都散的干净,庭芳才压低声音道:“把振羽的衣裳脱了,再拿干净的被子替她盖上。待大夫瞧过了再挪动。”
赵妈妈在越氏身后听见,麻溜的上前剥衣裳。庭芳暗自点头,能做贴身仆妇的,果然令行禁止。越氏和庭芳同时主持,仆妇们再无一人敢说话,唯能听见了袁婆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好半晌,大夫赶来。京城地界上什么新鲜事没有?跳井上吊的,一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夫经验倒是老道,先瞧头,撇嘴摇了摇头;又顺着四肢查过去,再摇摇头。起身看了看,发现越氏的衣裳最华丽,便对越氏道:“回太太话,那姑娘撞了头,乃看天看命的事儿,实看阎王收不收她吧。再有腿骨断了,要立等接上,不然将来可就瘸了。”
话音未落,袁婆子的哭声更大了。
庭芳忙问:“可挪动了么?”
大夫道:“待我接骨!”说着就翻药箱捣鼓一阵儿,拿出几块长条儿的木板并一卷绷带,蹲在地上帮忙正骨。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夫站起来道,“好了,挪去屋里吧。四月不冷,却是容易着凉。”
越赵妈妈便指挥众人卸门板,把人挪到门板上抬进屋。安儿方才放开袁婆子。哪知袁婆子竟不去看女儿,又是扑到庭芳脚边哭道:“姑娘要替我们做主哇!不踩平了岳家,咱们府上的脸往哪里搁!”
越氏正要找袁家的麻烦,拉着庭芳就进了花园的门,当着众人对石兴旺道:“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袁家半点不识好歹,即刻开革了出去。”
袁婆子在里头听到犹如五雷轰顶,凄厉的哭道:“二太太,我们被人欺了,您怎么偏还撵我们?那岳家竟是天王老子不成?”
袁婆子的丈夫名唤袁老五的,立刻就跪在越氏面前磕头:“惊着了太太并姑娘,是我们的罪孽。还请太太并姑娘饶了我们吧。我们进府几十年,出去了又怎么活!求太太给条活路!”
越氏冷冷的看了袁老五一眼,道:“不过发嫁个丫头,就敢打着主子的名义敲诈勒索二十两金子的聘礼!这头四姑娘备了四十两的嫁妆给她撑腰杆子,你那头就能抽自己亲闺女的板子。休说聘礼私吞了,怕是姑娘准备的嫁妆也要扣在你手里吧!”
袁老五被越氏叫破了心思,瑟缩了一下。
越氏冷笑:“我就不提姑娘的丫头你也敢逼死的事儿。什么时候主子跟前能讲的了父母子女了?连你们两口子都是叶家奴才,你收哪门子聘礼?打哪门子女儿?便是石管家要打杀了哪个丫头,也没有自己能做主的。你倒是挺能耐,替主子办起差来!”
袁老五低头不语,夜色掩盖下的面色却十分不忿。
越氏继续道:“既你那么有骨气,我便成全了你。放了你的良,你到了外头,自能去同你儿子讲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休说逼死女儿,哪怕打死了她,你也不用偿命。”
说毕,带着庭芳转身就走了。越氏不是多话的人,方才那番话,与其说是讲给袁家人听,不如说是讲给众人听。开革下人总要有个理由,不然家里如何好管。打骂自家女儿倒不是事儿,瞒着主子收聘礼,不抓到还好,抓到了不打个半死已是主家厚道了。越氏相当不高兴,袁家一门都不是好人!家里清理来清理去,闹事的总有那么多。今年是风水不好么?
穿过花园,进了老太太的后院。越氏忽然站住,扭头问庭芳:“那样动不动寻死觅活又愚不可及的丫头,你还要么?”
第158章 喵喵喵
庭芳胸口起伏,有一瞬间真的想说傻x管她去死!她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统治阶级,至少在叶家的地界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万恶的阶级上来说,她为个丫头思前想后已是仁至义尽了。的确她是现代人的灵魂,但袁振羽不是吧?敢不敢对她个主人有点忠心与感激啊?她一个信奉人生而平等的主儿,福王不恐吓她时,还要真心实意的感谢不杀之恩呢。这是一个阶级社会,不管乐意不乐意,有些规则就是客观事实。抛开阶级来说,她也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振羽的地方。昨儿还想着叫安儿回家托关系给她个死包子寻条生路。一个丫头的确不会麻烦到福王,但为了个丫头她都不怕去福王跟前蹦哒,还想让她咋样?如此扶不上墙的废物,庭芳真的是想让她去死算了。
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一条鲜活的人命,这个人在她眼前晃荡了好几年。是很蠢,但罪不至死。
越氏见庭芳满面怒容,偏说不出半个字来。低低笑出声:“你呀你,平日里看着泼辣,到点儿又心软了。罢罢,那丫头便留下吧。她那样子,挪出去就真没命了。且救回来再处置。算给家里积德了。”
庭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叫二婶费心。”
越氏但笑不语,不怕你心软,就怕你没良心。一个丫头都不舍得,对家里人更加了。又想庭芳平日对姐妹们,那是宽容的几乎纵容。急起来对陈恭直接上脚踹,对同样惹她的庭芜却是不舍得弹一下。庭芜那样怄气全不放在心上。刺头就刺头点吧,横竖刺头不到她头上。越氏如是想着,领着庭芳进了老太太的屋中。
陈氏一脸急切的等在屋里,见了庭芳就问:“唬着了没?我听说跳井的人泡着都变形了,你竟是二话不说就跑去了后头。多大的事值的你跑一趟。”
庭芳笑着安抚陈氏:“才跳下去,哪里就泡变形了。到底伺候了我一场,能救自然就要救。谁把你拦下来的?我可要好好谢谢她!”
老太太戏谑道:“快来谢我,我叫杜妈妈死摁着她。可怜见儿的,才好了不少,又去外头吹风,病了我可没法子跟你们姐妹交代。还不赶紧给我磕头。”就陈氏那较小姐的脆弱性子,哪里敢放她去见死人。小老婆就差点把她气的一命呜呼,太医亲吩咐过的不能劳累不能受气受惊,老太太是真个小心为上,才派了越氏去瞧瞧。不为了安陈氏的心,听说庭芳去了,都没必要派越氏去。一个丫头跳井的事儿,有个主事的人就完了,哪里就能惊动一屋子人了。
庭芳真个对老太太福了一福:“家里有老太太,再没有什么事叫人忧心的。”
陈氏啐了庭芳一口:“竟把我当小孩子了,小八都四五个月了,我早好了。你就是个傻大胆!”
庭芳笑道:“嗳!我竟不知道后头又是水又是泥的,幸亏你没去,踩湿了鞋子可不得着凉。”
苗秦氏笑道:“四姑娘孝心可嘉,事事都想到了前头。”
秦氏却不阴不阳的道:“四姑娘素来胆子大,那样的地方竟也敢去。真个女中豪杰。”
庭芳本来就不高兴,好悬没冲着长辈放嘲讽。想着不要叫陈氏个包子为难,硬忍了。全当做没听见,径直转了个话题道:“明日兄弟们模拟考,可准备好了?”
七八道杀人的目光齐齐涌向庭芳,陈谦咬牙切齿的道:“我正问你呢!为什么厨下给送了一篮子窝窝头?还说是你吩咐的?”
庭芳理直气壮的道:“窝窝头不会坏啊!不就是噎人了点儿嘛。我特特叫厨下搁了点油,拌了好几种面呢。号房里关着,你不吃窝头吃什么?”
陈谦道:“就我是窝窝头!”
“对呀!”庭芳道,“就你今年秋天下场考童子试,旁人还小呢。伤了脾胃怎么办?我才跟老太爷商量着,小的那几个日常还是送饭进去吃。旁的就跟考试一样。庭理往下的只考一天,以上的考三天。”说毕,又笑嘻嘻的安慰陈谦道,“考考考,学生的法宝。待日后你真下场了,从容不迫仙人之姿,别个抖抖索索汗如雨下,不消看卷面,就已分高下了。不用太感谢我!做妹妹应该的!”
陈谦:“……”好不要脸!!遇妹不淑!
陈恭自打知道明天要考试,蔫了一整天了。此刻又听到考试内容,恨不得立刻死了。庭芜见状在一旁打气:“你别怕,等你出来了,姐姐的玩具也做好了,我们一块儿玩。若是舅母打你,你就躲到四姐姐背后去。”
陈恭有气无力的道:“嗯……”这是安慰还是恐吓啊?叶家没有好人,泪!
庭芜撇嘴:“撇嘴,有那么可怕嘛!”
庭琇调侃:“三日不得洗澡换衣裳,你说可怕不可怕?”
庭芜立刻汗毛齐齐起立:“那多脏啊!”嫌弃的离陈恭远了两步,“你出来后先洗了澡再寻我。”
陈恭:“……”靠!
说起考试,考生们全都紧张了。苗文林最害怕,悄悄走到庭树跟前道:“树哥,我复习了两日,不得劲儿,你呢?”
庭树也有些慌,他近来无甚进益,怕先生罚他,只得跟苗文林道:“你才来,先生必对你宽容些的。对我可就……唉……且看吧。”
苗文林笑的腼腆:“你样样都好,哪里就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