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大多不喜欢零嘴,叶阁老见她吃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心情好了一丝丝。待庭芳吃完,叶阁老就问:“庭松哥几个今日还好?”
庭芳笑道:“放心吧,老太太已是不怄气了。只诚心不想给他们脸子瞧。日后下人难免怠慢些,作践却是不敢的。我和二婶在家看着呢。”
叶阁老深深叹了口气:“女人家的醋劲儿啊!”
庭芳挑眉:“说的好似男人没醋劲儿。你们男人才小心眼,自家媳妇看都不让人看。女人还不至于拦着你们出门。”
叶阁老无奈的道:“那也不能乱吃飞醋。看到你三婶了没?乱吃飞醋的下场。”
庭芳撇嘴:“跟我说没用,我且没男人要呢。是你们没眼光,我瞧着三婶的姐姐就挺好,谁让你们不聘了她。”
叶阁老不提还好,提起来就气死:“你当我想啊?当时我还没位高权重,你父亲和二叔少年进士,风光无限,寻什么样的好人家没有?到你三叔,好么!不学无术还好色,又是庶出,我能怎么样?”
庭芳皱眉:“他怎么婚前就让人知道好色了?”
叶阁老阵阵肝疼:“我没空管他,你老太太又懒的管。手里有几个钱,跟着一群小衙内做了秦楼楚馆的常客。结亲的人家一打听,什么都别说了,没得伤彼此颜面。所以我说女人啊,就是小心眼!早管起来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叶阁老难得抱怨老妻,“也不是不能寻到更好的,只她怕人说她不慈,不愿给老三寻个踏实的,偏要寻官家女。官家女岂是那么好挑的么?找来找去找到秦家,我使人问了一回,个个都不错,哪里知道秦三姑奶奶就没长脑子?”
庭芳吐槽:“您就不考察考察?”
叶阁老叹道:“当时秦大姑娘订了亲还没嫁,他们姐仨个都差不多大。秦家老太太好悬没把大姑娘的婚给退了,我们家哪里敢掺和进去,不知道的还当我们仗势欺人,还欺到同朝为官的人身上。这名声是能背的么?只得匆匆忙忙娶了你三婶。何况养移体居移气,也不单往好的移,你三婶才嫁过来时还好,与妯娌攀比多了,就渐渐移了性情。要不然我怎么叫你们都一块儿读书呢?多读书多动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去奢求不该求的,安安稳稳一生一世多好。看如今,孩子们多受委屈。老太婆心里有气,只能要你照看了。”
庭芳点头道:“都是我兄弟,能照看的自然照看。再说老太太也没真拦着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纵着我淘气。我竟是专给你们背黑锅的!”庭芳嘟着嘴道,“你们老两口斗法,拿我当筏子!”
叶阁老尴尬的笑。
庭芳无语,转回正事:“依我说,干脆还叫五妹妹回去住。住在正院她更不自在。”
叶阁老苦着一张脸道:“就她亲娘那模样,不把她放老太婆跟前,她就嫁不出去了。所以我没法子朝老太婆发脾气,她恨死三太太,还得替三太太养闺女。又不是她亲生的,仁至义尽啦。也是你五妹妹拎得清,庭苗她就不喜欢,我都没敢提。罢了,谁也不是天生就命好的。他们比我小时候强多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也不是个个子孙能成才的,我也无法了。”
庭芳看着叶阁老苍老许多的脸,也是深深叹了口气。小八的死未必赖的到三房的头上,但古人迷信,又有孝期一说,都疑心叶俊民在皇后刚死的时候就作乱,惹恼了天家,上天才对叶家降下惩罚。至于为什么祸害大房而不祸害三房,自然是因为小八身子骨太弱,受不起了。何况此时观念,虽分了房,但只要不分家,默认都是一家子。死了侄子跟死了儿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如今老太太对此深信不疑,不摁死三房全家,都算她跟叶阁老感情深厚了。
陈氏倒是没牵连三房,她总疑心是周姨娘。偏偏当日该搜的都搜了,该查的都查了。除了周姨娘不按规矩禁足偷偷溜出来透气,也没别的把柄。她又不是没溜出来过,上回还跟孙姨娘在院子里打架呢。后来孙姨娘表现好,提前刑满释放,周姨娘却是实实在在的关着。趁人不注意逛逛院子,又没出东院,家里也没人跟她接触,疑来疑去也不过是疑神疑鬼。这回叶俊文表现的倒还好,还想要嫡子,就只跟陈氏厮混。陈氏正是脆弱的时候,两口子感情倒是加深了些许。庭芳再烦叶俊文,现如今也只能司马当成活马医,只要陈氏笑的出来,她给叶俊文奴颜婢膝都行。不单庭芳,连杨安琴都缩了,生怕惹恼了妹夫。真心惹不起,可把杨安琴憋的够呛。为了陈氏,硬忍了。
叶阁老沉默了半晌,在庭芳以为今日谈话完毕,正要撤退时,叶阁老忽然问:“四丫头,那日你瞧见了房知德,觉得如何?”
庭芳奇道:“你问他作甚?”
叶阁老艰难的道:“你三婶闹了一场,太子没法子要庭瑶当儿媳妇了,圣上那里过不去。你大姐姐该寻人家了。”
庭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又忘了一个人的品行对家族的影响,愣是叶阁老明说了才想起庭瑶的婚事一准儿黄。登时气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放我进库房,我打断叶俊民的腿!靠!”
叶阁老:“……”
庭芳快速道:“咱们家策略要调整,没了太孙妃的大姐姐,领头人未必就是你了。便是如今还认你,过了河必定要拆桥的。对了,还没人告诉我,圣上怎么那么快知道消息的?”
“侯家。”叶阁老淡淡的道出两个字,“你见过侯景荣。”
庭芳噎的半死,侯景荣确实是强有力的对手,各方面素质比庭瑶都不差。几代书香门第,论起来比叶家高贵的多。并且侯家不弱,原先跟叶家也不算死党,如今悄悄儿在后头给叶家使绊子,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回不想打断叶俊民的腿了,想凌迟了他!要知道她们家叶俊文就是个祸害,没有庭瑶做妃子在上头压着蠢爹,便是嫁给了房知德有鸟用!根本没法子护住陈氏。别的不论,至少她就得被胡乱嫁出去。想起宅斗的一地鸡毛,庭芳觉得此仇不共戴天!古代多少才女硬生生被婆婆憋死的?她倒是不怕婆婆憋死她,港真,论狐媚子勾引男人的本事,估计在古代没几个人能比的上她的。毕竟是程序员堆里滚出来的,直男癌什么品性只怕她比他们的妈还清楚。问题是那种日子过的没意思透了好吗!即便是她打算当鹌鹑的时候,那也是叶府一霸。那些个小破庙哪里装的下她这个大佛!巨坑!
庭芳能想到的,叶阁老岂能想不到?看着庭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气的不轻。等庭芳砸了杯子,把脾气发了出来,叶阁老才道:“所以趁着我活着,替你们都物色好了。至于你……”叶阁老顿了好久,十分舍不得的道,“只能低嫁了,不然制不住长辈。”
庭芳眼睛通红:“不行!低嫁没用!我娘未必活的过我爹!我娘……更活不过大哥。低嫁了,娘家不替我出头,也是没用的。”
叶阁老心疼的手直打哆嗦,好半晌才问:“那陈谦呢?”
“嘎?”饶是庭芳正怒火从烧,也被叶阁老的不按理出牌给打懵了,“关陈谦什么事儿啊!?”
叶阁老看了庭芳一眼:“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庭芳张了张嘴,沉默了。
第181章 喵喵喵
秦氏的愚蠢造成的余波比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庭瑶因此丧失了制高点,而陈氏完全无法遏制住叶俊文的权威,按照叶俊文的认知,是必定拉扯庭树上位。没有不灭的家族,叶阁老明白大房是必定要衰落了,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喜欢的孩子一一安排妥当。尤其是大房的两个孙女,从原先有嫡出的小八互为依靠到如今只剩庶出的庭树,落差太大。最让人绝望的是庭树没有任何长才,抗打击能力比女孩子都要弱的多,想让他担重任是不可能的。同时叶阁老在高龄之际受到打击,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如果不趁活着的时候做好准备,则庭芳危矣。
无数次各路交锋表明,庭芳绝不可能任人鱼肉。换言之,叶俊文倘或想用强硬手段把她摁回“正道”,必然导致她最激烈的反击。叶阁老并不觉得叶俊文能斗的过庭芳,因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而叶俊文则从不把女人当人,自以为猫狗可随意戏弄,现在戏弄不了,是因为庭芳受宠。换言之,他始终坚定的认为,庭芳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狐狸。大房本来就弱,再由两方内耗,这一支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叶阁老是决计不想看到如此结局,只得提前预备。
陈谦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家世好脾气好,知根知底成绩不错,但庭芳沉思了一小会儿,就道:“大表哥不合适。”
叶阁老道:“我看陈谦还好,舅太太又喜欢你,如何不合适?”
庭芳摇了摇头:“舅母想叫我做小儿子媳妇,但不会想让我做冢妇。大表哥是他寄予厚望之人,管理整个家族的鸡零狗碎,我不乐意,她更不放心。我比她野的多,不适合。即便是我能做,她也未必信。”庭芳深吸一口气,“再则,我出嫁了,我娘就落周姨娘手里了。爹本就不喜欢娘,他希望有嫡子,娘再能生固然好,倘或不能生了呢?我娘堂堂正房,还要到周姨娘手里讨生活不成?”
庭芳的脾气,在阴差阳错下暴露的彻底,她的婚姻必定十分不顺。陈恭远配不上庭芳,而陈家二房更不知脾性。如果再加上要维护陈氏的话,更加为难。叶阁老正是因为犹豫不决,才叫上庭芳来商议。
庭芳见叶阁老沉默了许久,噗嗤笑出声:“我觉得吧,也不用太担心。”
叶阁老挑眉。
庭芳道:“说点实在的,您若在,我便是阁老之孙,总有挑拣的余地。倘或我长成之时,您不在,我直接投奔福王去。”
叶阁老瞪大眼:“你去做妾!?”
庭芳摊手:“倘或我没及笄你就去了,庭珮根本接不上。我爹哥仨就不想提了。家里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爹的那个品级也未必保的住。小官之女去做皇家侧妃,倒也没有不合适。虽是妾,皇家的更是不同,诰命品级连公夫人都比不上。我当作坊的管家去,只怕福王殿下高兴着呢。”
叶阁老斜了庭芳一眼:“你不怕福王妃弄死你?”
庭芳呵呵:“她不怕死尽管来。内宅斗法争男人,就看谁能哄的男人开心。我不招惹她,不过寻个落脚的地方。此事可以谈。她若讲不通道理肆意妄为,我也不是吃素的。皇家是我娘的底气,哪怕是侧妃,我爹敢作践我娘,我照样对着大哥哥的脸抽。没了皇家的身份,我爹固然不敢跟陈家硬杠,内宅里折磨她的方法多的是!尤其我娘娇气了些,都不消如何动手,只管往她心上插刀子,一天在她耳边念几回她‘生不出儿子,生出了儿子也养不活’的话,她自己就气死了。”
叶阁老听完庭芳的话,心道果然!臭丫头方方面面都不好惹。恨不得当即就打死了叶俊文去。本来说的好好的,庭瑶嫁出家门,庭芳留家里辅助兄弟。便是庭瑶没了太孙妃的机会,庭芳照例可以留家。可有了叶俊文的掣肘,庭芳即便留家也没法子发挥话语权,更没办法保护母亲。因此庭芳是一定要跑的,并且她现在能跑的方向只有一个。熊孩子福王的侧妃,只能护住陈氏在内宅的舒适,别的什么都帮不上。还不如联姻对家族有利。可是选了联姻,等于放弃了陈氏后半辈子的幸福,除非陈氏死在庭芳结婚前,否则庭芳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叶家本来就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局面,还得亲手把庭芳送出门去。叶阁老头一回感觉到一种天命般的无奈。想来从古至今的亡国之君,未必个个都昏庸,只是无力回天罢了。
庭芳冷静的道:“我们打生下来你们就说,我们是外姓人。外姓人,只能保我自己的富贵,保我娘的平安。再多的,便是我想,都没法子力挽狂澜。二婶倒是希望我留下,可二叔是个君子,他必不忍害我一生没归宿。我于二房,不过是锦上添花。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说着自嘲一笑,“能做妻,谁想做妾。有条件的时候,我连福王妃都不愿做,何况福王侧妃。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也未必能走到那一步。”话虽这么说,庭芳却是不到绝境绝不可能去做妾,不是怕掐不过,而是觉得严春文恐怕没办法理解她跟福王之间的纯上下属关系。没事跑去宅斗作甚?
其实庭芳在叶家最大的阻力便是能以孝道压死她的叶俊文,只要没了叶俊文一切好说。所以如果叶俊文犯蠢,她是不介意真求福王帮忙,弄一打美姬,直接耗死那货的。叶俊文扑街了,收拾庭树母子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像叶俊文可以以孝道坑她一样,只要把陈氏抬出来,庭树就得跪的彻底。当然,此言太大逆不道,没到那个份上,就不必要告诉叶阁老了。叶阁老是个疼孩子的好长辈,既然疼她,就必然疼儿子。没得伤了老人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