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2)

不计其庶 潇湘碧影 4408 字 9天前

不是叶阁老看死儿子,明显这就是个坑。想了一回,叶阁老对庭芳道:“明儿,你想个法子见福王。”

庭芳问:“要说什么?”

叶阁老道:“问一声儿,谁出的主意。”

钱良功道:“阁老病急乱投医了,明显的是平郡王。”

杨志初点头:“也不用旁的,只要在圣上看着联民上书着恼的时候,在边上添把柴禾就成。”

庭芳赞同的道:“昔日坤宁宫对答,先娘娘问忠孝两难何解?大姐姐答曰:‘赐之孝悌传家’,就投了娘娘的脾性。皇家人都是有脾气的,既然如此心系边疆,那就别只说不练。原工程都归工部管,爹爹为工部郎中,叫他去领此事,天经地义。便是有心帮我们说话的,都只好闭嘴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岂能怕苦就不去边疆?”除非他们家几辈子都不用做官了,不然便是送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俊文去。在文官体系里,气节比一切都重要,包括结果。史书写赵构,几乎没一句好话,就因为他主和。看不到他创立了经济史上最强悍的南宋,只看得到他对金人的臣服。在庭芳看来,功归功,过归过。固然不能因功盖过,也不能因过盖功。可在文人眼里,尤其是明朝以后的文人,其实是真的不适合混朝堂的。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很多时候不是梗着脖子嚷嚷就行的。听起来憋屈,甚至无耻,可这就是政治。然而很不幸,本朝没几个政治家。故主流定然还是听文学家的。政治家们也只好妥协为上。

一时间,屋内都沉默了。叶俊文远赴边疆,已是定局,甚至结果都已注定。性格决定命运,叶俊文活生生的自己害死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叶家自己死了人,还得去给福王赔不是。说叶俊民是猪队友,叶俊文自己何曾不是?除了叶俊文,所有人都在对着叶家羡慕嫉妒恨。因为叶家用了个无比取巧的方式,搭上了太子。庭芳在婚姻市场上变成香饽饽也正是有很多很多人想借此上太子的船。可叶俊文却不甘心,真是跟姨娘混久了,冷静全无,尽知道撒泼打滚求关注!怪道儿连陈氏烦他烦的不行,往日还吃点醋争点宠,如今竟是扣住庭芳不放,逼的丈夫无法进屋。

车轮滚滚向前,每个人都在变。有些人变好了,有些人变糟了。而叶俊文,就是越来越糟的那个。

叶阁老深深叹口气:“想法子,看能不能助俊文一臂之力吧。总归最差不过如此了。”

第200章 喵喵喵

文学政治家害人之处有许多条,其中一条就是对文转武的大将极尽赞美之词。历史上确实有许多军事天才是文人出道的,问题在于,请勿忘记文人犯过的蠢好么?尤其在文人昌盛的年代,多少文人都自命不凡。确实,他们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算帝国最优秀的一批人才。然而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跨行指挥必定遭殃,除非你真有王阳明之才。

被父亲训斥后的叶俊文满心不爽,而叶阁老还得想让他老老实实变鹌鹑的办法。对普通军官而言,文臣非常不好惹,尤其是阁老的儿子。但对赵总兵而言,他都快比所有文臣都不好惹了。可文臣们还看不起他,觉得他是外戚,是裙带关系。这里头就有个死结,按照福王的脾气判断,他的小舅舅必然是熊过的。叶俊文不愿去边疆,赵总兵更不愿京城来个傻x,两下里相对第一件事必然是给双方一个下马威。大同都打塌了一面墙了,居然还稳稳当当守在那里,想也知道叶俊文弄不过人家。这特么真是有的掐。

次日一早,圣旨就明发了。叶俊文不意外的懵了半天,但也不意外的生出一股“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豪情壮志。叶家集体:……

就在庭芳默默计算着,亲爹挂了大房一屋子孤儿寡母要如何才不会生存艰难时,徐景昌匆匆而来。

庭芳忙问:“大师兄你……”

徐景昌道:“大伯在家么?”

庭芳道:“才出门。有急事?”

徐景昌道:“我要去一趟边疆!”

“嗯?”

“昨天半夜里接到紧急军报,”徐景昌快速的道,“却是不知详情。只知圣上脸色极其难看的对太子道叫赵总兵坚守,拨款却是没个准信儿,赵贵妃哭晕在宫里,殿下今早红着眼睛扒库房,得要信的过的人一齐送物资过去。”

庭芳目瞪口呆:“殿下的私库才几个钱?他会不会算账啊?知道什么叫战争嘛?”

徐景昌道:“咱们一块儿长大,哪里顾得了那么许多。有多少是多少吧。我想约着大伯一块儿去。”

庭芳忙问:“那殿下呢?”

徐景昌道:“在家点库房呢。你别管他,他是逼的圣上吐银子。”

“大同到底有多惨?”庭芳道,“我们家得给我爹预备好呀。他一个书生……我就不想要他去,他裹乱!”

叶俊文去了衙门里交接,徐景昌的事要说急也急,要说有多急却是说不上。犯不着把叶俊文请回来,便在叶家等。偏叶俊文被圣上摆了一道儿,撺掇他上书的人都不好意思,背地里替他抱不平,一行人跑去外头吃酒了。徐景昌等的半死,没把叶俊文等来,只得托庭芳带口信,先回家了。

走到家门口,才想起此事还没同父母说。赶紧找到父亲定国公,恰好,定国公夫人也在一边。徐景昌想着这都是要送死的事了,那一对龌龊的人渣应该一说就通,哪里知道定国公夫人居然竭力反对。

徐景昌一脸懵逼,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景昌就没想到定国公夫人根本不懂战争,她全部智慧都用在讨定国公欢心上。闻得徐景昌要去与赵总兵汇合,自然是不肯。他去鎏了层金回来,家里还有她儿子说话的地儿么?徐景昌的世子之位本就难废,再叫他挣了军功,岂不是还得逼的定国公没言语了?她在定国公府的仪仗只有丈夫,岂肯干休?于是便装作慈母心肠,哭道:“我的儿!闻的大同墙都塌了,你跑去大同,刀剑无眼,磕着碰着我可怎么跟姐姐交代?”

徐景昌听到继母提起生母就觉得恶心,他脑海里全是赵总兵的安危,一时不察就把抓着他胳膊的定国公夫人甩了出去。定国公夫人不小心跌在地上,竟是又爬起来道:“我不许你去,就不许!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哪儿都不许去!”

徐景昌这才反应过来定国公夫人在怕什么,只得解释道:“赵总兵生死未知,蒙古生性残酷,我不去瞧瞧不放心。”

个屁!定国公夫人才不肯信,塌了墙还能守那么久,虽是吃了败仗,圣上却还赞了赵总兵忠勇的。可见赵总兵所谓败仗,不过是朝姐夫撒娇儿,要钱要粮罢了。不然何以徐景昌早不去晚不去,要过年了他肯跑去边疆?必然有诈!

定国公叫老婆哭的烦,十分不耐的道:“你母亲叫你别去,你就别去。那边儿冷,风能吹掉耳朵,你别不识好歹!”

听听!这是父亲说的话吗?徐景昌气的脸色发青,还得温言解释:“可福王殿下要我去。”

定国公夫人猛的一个激灵,死死抓住徐景昌,捶胸跺足的道:“你就是个棒槌!我们是你父母,还能外了你去?真要没事,他自己怎么不去?叫你去送死,看我不打杀上他家门!便是皇子,也没有这样坑人的。”

徐景昌差点恶心的隔夜饭都吐了出来。正欲说话,却听定国公道:“你什么态度?你母亲那样劝你,你还无动于衷!成天价的抬出福王来压老子。你是福王的儿子还是老子的儿子?啊?扒上个闲王,连老子都抛到脑后头了。你要去便去,横竖你不拿我当爹,你去了就再别回来!”格老子的,老子忍你很久了。认了皇家人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于是又补了一句,“你要那么嫌弃国公府,就给我滚出去。”

徐景昌:“……”特么的这都哪跟哪?跟一对疯子没法交流,抬脚就出门去了。离了这对穷鬼,他还置不起行李了怎地。

定国公见徐景昌走的利落,几乎怒发冲冠:“你给我站住!你敢走!你敢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徐景昌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定国公气的倒仰,偏定国公夫人还在边上大哭:“福王不是好东西,福王离间了你们父子情啊!国公爷!咱们要找圣上评评理!”

定国公气的满面通红,长子打进宫伴读,就再没把他放在眼里。老婆一句话提醒了他,腾的站起来,一叠声的喊文书:“评什么理!看我不废了他!”

定国公夫人眼里闪过一阵狂喜,硬生生的忍住,眼泪却是再也出不来。索性拿帕子捂着脸假哭:“国公爷你可不能冲动,邱家打上门来可怎么是好?”

定国公最恨邱家,不提还好,一提非要灭一灭徐景昌的威风。立逼着府里白养着的专在过年过节给圣上写贺词的文书写奏章,要废徐景昌。

文书想了半日,也觉不出徐景昌非要报国有什么好骂的,还要闹到圣上跟前。他本是京里秀才,京城里什么人都不缺,找个轻巧的工作不容易。文书想着还是别闹的圣上不高兴,叫他丢了差使。于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实际一句实话都没有。

定国公立等在边上,待文书写完,拿在手里细看,只见上书:“臣徐永胜顿首。臣出身事君,忝备近询。夙有志愿,铭之在心。然近迟暮,或今日之际,是臣死之秋。将死之言,庶裨万一,特乞陛下,少垂听览,则甘就鼎镬。

伏念臣受皇恩,虽有子不孝,家事区区,有辱君听。盖人有感一餐之惠,殒七尺之身;况臣为陛下官,受陛下禄,有见而不言者,是负恩矣。国公是朝廷之爵,食陛下之俸,当有敬事后食之心。臣子景昌,无孝悌友恭之心,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恣行乖觉,无所不至。种种恶端,不可枚举。其之少年,喜谤前辈。不敬其母,不体臣心。穷凶极欲,出口不逊。不孝不悌,为人忤逆。国公之位,朝廷之爵,孺子难教,不堪大任。臣之爵位,承祖上而沐皇恩。先人幸苦,缔造勤劳。皇恩浩荡,没齿难忘。朝廷之爵断不可付此人矣。伏请陛下圣明,废臣子景昌世子之位,不使孺子立于朝堂,为天下人笑。此则臣之万幸矣。

臣闻:虎毒不食子。天下父母皆爱其子,其言善矣。景昌为长,臣岂不重之。幼时谆谆教训,尚不能改。盖因天性顽劣,不堪教养。稍加其责,反忿然怒。不遵臣言,另更滋甚。种种恶端不可枚举,臣私心尚冀其悔过,故隐忍至于今日。然今观其行,暴戾依旧。故不令其立朝堂而祸天下。伏愿陛下察之,臣再拜顿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