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头啊,有些人亲属离散,一眼就是一辈子。
他想起几个外甥,就特后悔,后悔当初大姐最后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没把他们给抱一下。
富富抹了把眼泪,听着一声哨子响,赶忙扛起锄头,上工去了。
两天两夜的火车,驴蛋和狗蛋是只要天一亮,就不眨眼睛的要盯着窗外的。眼看着绿意渐渐没了,只剩下无边的黄沙,俩孩子还好奇的,盯着窗外看呢。
“要在解放前,你们都是我的奴隶。”李承泽一听说到海西了,赶忙穿着鞋子呢:“我爸说,他小时候在海西,但凡有人见了他,都得跪着。他不论走到那一家,那家子都得给他喝最好的酥油茶,还有油果子。”
小伙子有点得意忘形啊,揉着吱吱紧巴巴的才扎成的小辫子,说:“你就是土司的妹妹,他们要跪我,也得跪你。”
吱吱百无聊赖,正在撕手上的倒刺呢,一撕就是一个小血泡儿。
撕出来,还故意抹成一摊子给李承泽看。
李承泽晕血啊,一眼看过去,又头晕又恶心的,就把她的小爪子给捂上了:“不准撕了,赶紧,把你的手包起来。”
“就不,你这个胆小鬼,喝凉水,哼。”吱吱说着,得意的,摇晃着手上的大血泡儿了。
苏向晚和才从卧铺车厢赶过来的宋青山,一人手里拎着两只大包,只得喊驴蛋来给吱吱止血:“宋东海,给吱吱一片创口贴,这就要下火车了,这地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可得小心点儿,不以走丢。”
隔壁那几个小伙子也要下车,不停给苏向晚竖着大拇指呢:“大姐,你那饼子烙的可真好吃,还有没?”
饼子就着方便面,一路上几个小伙子吃的甭提多开心了。
狗蛋扬着背干粮的包呢:“哥哥,我们的饼子已经吃完啦。”
小伙子搂了搂狗蛋的头发,抬头看见个兵哥哥,一米八几的身高,军装有点皱,胡子有点粗,怀里抱着个小闺女,顿时明白了,原来,隔壁漂亮的大姐,是个军属。
小伙子看了半路,才笑着走了。
俩口子带着仨孩子出了火车站,除了宋青山之外,几个孩子全是久久的大张着嘴巴,好长时间都没能合得上。
黄沙,黄土,还有几棵快被晒死的白杨树,以及光秃秃的,快要被晒融化的街道,就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不是个人能呆的地儿啊。
宋青山要去的地方,叫白杨镇,而苏富富和赵银霜呢,恰好就在白杨镇。
所以,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又赶到了火车站旁的汽车站,汽车站上,据说有一班能到白杨镇的班车,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要等下一班,得到明天早上。
那怎么办,赶紧跑啊。
长途汽车站确实有一辆班车,但是,班车下面挤着的人,队伍长长的,从街这一头排到了那一头,而那个小班车,顶多就能坐二十个人。
有个售票员在往车上塞人呢,还不停的喊说:“同志们,往后挤啊,再往后挤一挤,后面还空着呢。”
然后,上一个,就听里面哀哀的惨叫声,关键是,大夏天的,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层子的臭汗,老远的,苏向晚闻着,都快要吐了。
苏向晚突然回头,就问李承泽:“土司大人,去,上去给你的奴隶们说一声,说不定他们把这辆车,全让给我们呢。”
李承泽俊白的小脸蓦的红了一下,居然把头偎到宋青山的怀里去了。
驴蛋和狗蛋俩得意的笑着。
这样揶揄哥哥,可真好玩。
“怎么样,青山,这车你能挤得上去吗?”身后一阵皮鞋夸夸夸的响声,老宋家一家子回头一看,尤其是李承泽,大夏天的,居然把孩子给吓了个,小脸儿煞白。
刘在野还戴着副墨镜呢,手里居然拎着一把黑色的,质量一看就特别好的伞,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就遮到苏向晚的头上了:“小苏同志,这么大的太阳,对你的皮肤不太好,还是打把伞吧。”
这叫什么,殷勤献的赤裸裸啊。
苏向晚觉得,宋青山要还发现不了刘在野的狼子野心,他就真的是根实心子的榆木棒子了。
“你开车来的?”宋青山问。
刘在野说:“是,开车。”
现在的火车速度,只有80码,而且半路上还要不停的停车,给别的车让道,再或者,站台停靠。
但是刘在野开着吉普车,速度是可以达到120的。
所以,估计他昨天就到海西了,这人皮肤白,爱干净,时不时的就要挠一下胳膊,显然,昨晚给海西的蚊子叮惨了。
“那行吧,孩子们上车,咱们坐你刘伯伯的免费车去。”宋青山问刘在野。
刘在野等的就是这句啊:“当然可以,白杨镇是吧,走吧,坐我的车。”
几个孩子这会儿啥话也不说,乖乖的就跟着上车了。
刘在野自己开车,在这荒凉的,除了沙子就只有几件快要被晒死的白杨树的原野上,吉普车漆面光滑的,能闪瞎在天上徘徊的,老鹰和秃鹫的眼睛。
他亮眼的就像一道闪电。
“青山是要去土建一局吧,你就在这儿下吧,我带嫂子去农场,怎么样?”到了白杨镇,刘在野一脚刹停了车,说。
宋青山一回头,就见妻子似笑非笑的,在盯着自己看呢。
不过,转身,他居然真的下车,提起行李包,这就准备要走啦。
苏向晚心说,这该不会真的是个实木棒槌吧?
没看见他的前战友对他的妻子,现在叫个虎视眈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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