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跨马骑出,容恪那一身衣衫还是魏人制式,并不宜作战,但偏偏那宽大的袖袍被吹拂起来时,有种柔而劲的美感,没有人再怀疑他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这是一个可以和他们大王齐头并进的对手。
容恪的箭术绝佳,并不逊于忽孛,但顷刻之间,那窜起飞出的大雁,乌压压地被数只羽箭射落,无论是白羽还是黑羽,隔得太远都瞧不清,草原上烈日太炽,单是坐着都汗如出浆,此时没有人再管那个被争夺的战利品。
冉烟浓将斜倚在鬓发边的金钗取了下来,紧紧地扣在了掌心,默默地祈祷容恪获胜。她没有退路了,要不然就是一死,好过被一个野蛮的夷人侮辱。
容恪张弓,策马越出一截横断的枯枝,那羽箭如流星一般,笔直地插中灰雁的翅羽,灰雁哀鸣着从空中掉落。
那只灰雁是夷族人驯养的报信使,忽孛只要撮口喊一声,它们便会忠诚地自发寻着呼声去送死,因而忽孛如法炮制了几下,被黑羽箭射中的灰雁已成群结队地匍匐在了马蹄下。
夷族士兵沿着马蹄踏过的痕迹,一路拾掇过去,然后将灰雁捡回来,插着白羽的和插着黑羽的各装了两盘,此时仍然分不出胜负,但从忽孛耍赖开始发口令时,撑黑羽箭灰雁的盘中开始数目剧增,那夷人亮出一口与他的肤色极不相称的雪白大牙,“大汗,十七只,李闯,十三只!”
“哦!”那群人士兵们开始欢呼,浑然不觉得忽孛耍赖,非君子行径。
他们举戈欢呼,冉烟浓只盯着容恪看,他的箭很快,很准,但是一味地只顾自己的大雁,根本抵不过走捷径的忽孛。
她咬住了嘴唇,手心的金钗开始颤抖……
“大汗,二十三!李闯,十五!”
越来越大的差距,转眼间时辰快过去一半了。
忽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虽说他这么比不公道,但是容恪自己说的,由他来定规矩,他事先没说不能射自己喂养的大雁。
忽孛又是一箭,大雁应声栽落在地。
他策马到了容恪身边,围着他的马转了一圈,“要孤王等你吗?也不是不可以!”
容恪淡淡一笑,“不必。大汗,你的灰雁我不心疼。”
他策马走回几步,弯腰利落地取了一只箭筒。忽孛抚了抚须,到了这种关头还能大言不惭,说实话他也很欣赏,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挽回败局。
那边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时辰已过去一半了!李闯落后九只雁!”
就在忽孛满意地眯着眼睛,享受这这一刻的万民膜拜,和本该属于他的美人倾慕时,冉烟浓却远远地看着容恪,相视而笑,容恪让她放心,冉烟浓便知道他有别的打算了,在忽孛暴躁地回头时,容恪竟然将三支箭同时搭在了弓弦上!
忽孛不相信他灵敏的灰雁,能被三支箭同时射落,但是忽孛来不及发号让灰雁躲开,那几只大雁竟笨拙地中箭掉落了下来。
忽孛大惊,取了箭筒里的羽箭便迎了上去重回猎场。
穆察忽地暗中握紧了拳,忍不住激动,“好箭法!”
这个刚愎自用的大汗,自以为天下无敌手的大汗,动辄让他屁股开花的大汗,最好让他赔夫人又折兵!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场,被连虐三场的大汗时隔多年再一次成为恪哥哥的手下败将,可以说很酸爽了。
☆、宣战
此时被重兵把守看管的穆察, 心里已无意之中临阵倒戈, 他自己都没意会到。
待容恪三箭齐出之后, 形势已陡然逆转,那数雁的夷族人再也笑不出来,可隔一会儿工夫, 还是恹恹地报数:“大王,三十二只,李闯, 二十八只。”
还有一刻时间,冉烟浓捏了一把汗,暗暗说道:“恪哥哥,你要赢啊。”
有一句话她没有告诉他, 想回家了再告诉他。
一阵号角声打断了她绵绵的思绪, 冉烟浓正襟危坐起来,两条发软的腿还在战栗发抖,那厢已进入了最后的角逐,容恪的箭原来越快,对那些乖巧的灰雁毫不容情, 直至报信的夷人偃旗息鼓地宣布,“大王,三十六只, 李闯,三十七只。”
到了最后鼓声落地时,容恪已猎得四十只, 而伤在黑羽箭下的,只有三十七只。
鼓声重重落下,结束了这场角逐。
容恪胜了。
忽孛兀自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将弓掷在地上,策马回头,容恪依旧斜倚着骏马,看似弱不胜衣,笑容温润,但这个对手实在可敬可怕,忽孛一生从来不惧容桀,但因为在容恪手底下吃过大亏,他平生唯引容恪为敌手,没想到,大魏果然是藏龙卧虎。
忽孛暗暗道:“不可小觑。”
他骑着马绕了一圈走回来,对容恪脸色不愉道:“还有两场。明日再比。”
输了一场,美人还是归容恪,他心中不忿,骑着马疾驰出去,在草原上狂奔了几圈,容恪已下马,将冉烟浓手里的金钗收了,将她抱起来往军帐里走去,冉烟浓乖巧地靠在她的怀里,心暂且放了下来,嘟囔道:“人家还疼着……今晚不来了。”
要也是她,不要也是她。
容恪牵起唇,“听夫人的。”
他笑了笑,在众人歆羡和钦佩的目光注视下,抱着他的如花美眷进了白色的帐篷,也不知要做什么事。
冉烟浓被放在虎皮上,凌乱的大床上满是痕迹,她看了羞,但又想到是自己引诱的容恪,不觉更是难以面对这张床,容恪淡淡笑道:“虎皮珍贵,弄脏了也没得换,浓浓将就几日。”
她撇了撇嘴,“我求着你,说一次好不好,你不答应,可是最后欺负了我好几次呢,李哥哥真是口是心非。”
容恪的俊脸泛起了一波淡粉,她偷偷笑着钻进了被窝里,看着容恪有些僵硬地将他的笑容收敛起来,然后温柔地压低了唇,回味无穷地弯了眉眼。
他有要走的意思,冉烟浓拉住了他的衣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明明可以只比一场,为什么要比三场?”
容恪道:“忽孛为人谨慎,只比一场风险太大,他不会答应。”
冉烟浓总觉得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是从被抓到现在容恪一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的。
他将她的手放回被褥里,掖了被角,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去找点食物,浓浓可以先睡着,也可以等我。”
冉烟浓乖乖地点头,“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