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横刀的屁股上还有冉秦的板子印儿,被揍得屁股开花服服帖帖以后,他意识到,原来冉府上下都盼着他和灵犀早日抱个大胖小子,这事说来虽让人难以启齿,又不知道要把灵犀欺负多少回,但就是会让刀哥脸红,于是腆着脸又回来求和。
灵犀端着一叠包子被他堵在红花木椅后头,进不是退不是,长宁姑姑还一直盯着自己,她拿着一叠包子啊……难堪到脸红,灵犀恶狠狠地瞪了冉横刀一眼,“改也不行,我身子不适,你放我回去歇息。”
见冉横刀还要不解风情地纠缠,长宁出声道:“让灵犀先回去歇着,她也忙活了一天了。”
冉横刀便眼巴巴地看着公主媳妇儿走了,衣袖一卷,带走一片微风。
冉横刀回来,坐在灵犀方才的桌位上,她的碧玺青瓷小碗里还摆着一只调羹,微微抹了红,是她用过的,冉横刀一点不嫌弃,饿得不行,用她的调羹舀了几勺清粥吃着,信口道:“浓浓不厚道,回来不跟哥哥说一声,要不是我今儿个偷个闲,还赶不回来。”
冉烟浓瞅了眼沉默的姐姐,细声道:“刀哥,你躲着灵犀做甚么?”
冉横刀一口米粥呛在了喉管里,不上不下地,朝外头咳嗽了好几声,然后瞪了冉烟浓一眼:“大人事,小姑娘家家闭嘴。”
“我……”冉烟浓一时语塞,她也早嫁人了啊。
冉横刀自知失言,又转到了容恪身上,“我瞧容恪长得好,不晓得跟咱们那个太子殿下一样不一样,他不是储君皇子,要是他也敢纳妾,闹什么娥皇女英,你知会我一声,我教训他。”
刀哥不会说话,一番话说得一桌的女人都不大高兴了,他还不察,用喝了大半碗粥,喝得发出呲呲的声儿,吃饱了,拍拍肚子便要告辞,去后院找公主媳妇儿,长宁巴不得他赶紧走,横了他一眼,冉横刀心虚地便跟着溜了。
冉清荣的脸一阵红,又是一阵惨白,这时才提起自个儿的婚事,“我和太子在东宫两年不曾同房了,他也懒得与我说话,想来是厌倦了我。母亲,其实要不是顾着莺莺,我早该提出和离了,即便是他休了我,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离开他。”
女儿是下了决心了,压根不像是回来与她商量的,长宁听罢,沉吟了半晌,心中乱哄哄的,“兹事体大,我一个人也拿不好主意,清荣不想与太子过了,那就肯定不过,但是和离还是休妻,我要问过你父亲,他要说和离,我便是拼了老脸不要,也要把这事闹到皇上那儿去,将这事说下来,终归当年不是咱们先提的亲事,也不想巴结皇家的。”
有母亲撑腰,冉清荣放心许多,也不垂泪了,才用了点儿饭,冉烟浓找到姐姐出阁以前的闺房,替她收拾出来,“既然出来了,便是打了太子表哥的脸,如今要是回去,少不得看舅母脸色,又要被两个良娣豆腐嘴挖苦,姐姐干脆就在将军府住几日,爹爹要是出马,一定把这事摆平。”
闺房里一切陈设如昨,冉清荣看着看着,泪水像珠儿似的掉,“耽误了好几年年华,现在才明白,家里人才是最重要的,浓浓,往后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和家里人平安欢喜地团聚。什么太子,什么锦上添花的爱情,我再也不要了……”
还有苦命的莺莺,她要是愿意留在宫里和皇祖母、和父王过,她就撒手,要是莺莺愿意跟自己过……可莺莺会么?何况莺莺是小郡主,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跟着自己的。
冉清荣忍不住眼泪,哽咽失声,冉烟浓不会劝人,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忙活了小半夜。
太子妃不归,东宫格外岑寂。
齐戎一个人躲在冉清荣的寝房里,沉默地走了一遭,许多日不曾来了,她的梳妆台从南面搬到了北面,临小轩窗的屋檐,悬挂了一串风铃,风微拂,风铃乱弹,嘈嘈切切如琵琶心事。
一个人到底要有多寂寞,才会整日坐在梳妆台,听着那风铃摇曳的无章的乐音?
宫灯辉煌,锦绣殿阁却满堂寂寞,齐戎的手指抚过她的菱花镜,想象着,这镜中有一张美丽忧愁的脸颊,愁云惨雾的,两腮携泪的……曾几何时,他的阿荣嫁来,也是桃李风姿,灼灼芳华,那时,上京哪个男人不羡妒他?
齐戎苦笑起来,风吹来,他扬起了头,那轮皎洁的皓月里,也仿佛有伊人轻愁的目光……
“阿荣,你是真的要我休了你了。”
他是一个没用的男人,一个浸淫权势的男人,他有太多害怕和顾忌,却不经意间,自私地将一切痛苦艰难都交给自己女人承受了。
莺莺被侍女抱了回来,从祖母那儿吃了好多糖,小姑娘还没意识到自己娘亲已经不在了,走进门,只见一个修长清俊的侧影,正临风出神,她好久没见过他了,愣愣地唤道:“父王?”
齐戎一回头,才三岁的小女娃已经朝他扑了过来,齐戎忙笑着蹲下来让她扑到怀里,将小小的柔软的一只紧紧搂住,搂得莺莺都有些疼了,可是脖子上滴了好多水,滚烫滚烫的,莺莺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见不到娘亲,莫名地慌了起来,齐戎抱着她,抚着她的小脑袋,凄恻地笑道:“莺莺,娘亲不要父王了,永远永远都不会要了……”
莺莺“哇”地一声便哭出了声,“父王坏!父王坏!”
她不知道娘亲去了哪,但肯定是父王又跟那两个小妾欺负娘亲了,不然,不然她不会走的,不会不带走莺莺就走的!
父女俩抱着哭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估计恪哥哥出现不了了哈哈,明天一定让他和浓浓团聚!
☆、休妻
晚间, 卸下盔甲的冉秦从城外军营里头回来了, 与爱妻分别数日, 见面便打得火热,直到沐浴净身后,后半夜了, 长宁才疲倦地撑着眼皮道:“女儿回来了。”
冉秦挑眉:“哪个女儿?”
这人在外头,便不知道记挂家里,长宁嗔怒, 拿拳头揍他的胸口,“两个女儿!”
冉秦一听,愣了。以为至多大女儿回家哭诉,没想到小女儿也回来了, 一时再也坐不住, 但想到天色太晚,还是明日去见,便出了口气躺在长宁旁侧了。
他僵着伟岸的身躯一动也不动,长宁趴下来,躺在他的胸口, 将大女儿的难处同他说了,“我原以为,清荣在宫里头, 至多皇后不喜她,两个良娣骄纵了些,可今日她回来, 我才知道事情远不止如此。”
在冉秦胸口一震,牙关挤出一个冷笑后,长宁心疼起来,“太子纵容两个良娣爬到了咱们女儿头上了,你知道,那两个女人是李太傅辞官后生的,自幼养在乡下,虽说也是名门之后,但论着身份秉性,怎么也不该让咱们女儿受委屈。何况,清荣在那边,就跟守活寡没两样。”
一听,冉秦怒了,两手紧紧掐住了爱妻的腰肢,虎目一瞪:“什么?”
长宁“哎哟”一声,拿手揪他胡子,嗔道:“清荣回来说,太子两年没与她同床了。”
冉秦年轻时随军征战四野,横刀立马,到了娶妻生子时已是而立之年,比长宁公主大了足足十二岁,那会儿她还是个小姑娘,就爱揪着他的胡子趴他身上闹腾。恩爱了二十年,冉秦从未体味过夫妻不睦是何滋味。
他带兵在外,一个月不见长宁就牵肠挂肚,想得发狂,到了如今这把年纪,还时时放不下的,太子和清荣才多大?两年不同床,那是真没的过了。
冉秦扭头,将妻子紧搂在怀里,“既然如此,那便和离。”
“和离?说的轻巧!”长宁瞪眼道,“当初若不是你答应了太子求亲,还没这事儿,说到底,单论看女婿你还不如我。”
“是是。”不论长宁说什么,冉秦都点头称是,说罢又冷静下来,“改日你就进宫去,先问问皇上和皇后,要个说法,说什么也要和离。要是皇家不答应了,大不了让他们写休书,我的女儿我负责养一辈子,不劳他们挂心。”
长宁就怕皇兄皇嫂不肯,“只是太子毕竟是……”
冉秦握住爱妻娇软的拳头,“太子自己宠妾灭妻,搁哪儿都说不过去。这一点,咱们大魏人还不如夷族人直爽,他们的男人要是敢纳妾,就要被腰斩。即便是妻子生不出孩子,也要和离之后妥善安置了她们的后半生,方能再娶。”
长宁点点头,既然丈夫也如此说,她明日便进宫。
翌日,长宁梳洗了一番,换上公主头面,一身绣海棠穿丝羽缎绣夹裙,盘锦镶花的妃色外披,眉吊柳梢,目横双凤,精心梳洗后入了宫。
但长宁却没争得几分颜面,反在凤藻宫碰了钉子,皇后无所谓太子休妻,却不许和离:“太子不过是偏疼两名良娣,你那女儿却要死要活的,她既要不过,教太子休了她就是,和离算什么,太子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