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嫁给他的锦棠,曾哪么无力的,一步一步,想把他拉入正轨。
她费了那么大的力量,独自一个人对抗着所有人,而他直至死时,执迷未悟。若没有这番重来,他终究死在她的前面,黄泉路上,他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错的有多离谱,而伤她,又有多么的深。
吸了吸鼻子,哭的像个孩子一样,陈淮安头抵在锦棠脖窝儿里:“你要不提和离,跟我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我就不杀他。”
身后的齐高高忽而噗嗤一笑,骡驹也是。
“其实我这院子挺好,我人也不错。”齐高高摸了把脑袋,搓着双手颇有几分羞涩的跺了跺脚:“锦棠要是和离了,可以嫁我。”
他其实不过一句玩笑的话,占个嘴上便宜而已,不让他占这句便宜,他今夜都睡不好觉的。但骡驹是个犟脑子,不知道齐高高不过占句嘴上的便宜,还当真了,一拳就捣了过去:“哪是嫂子,嫂夫人,你个没大没小的齐高高。”
这哼哈二将,你一拳我一拳的,随即就拌起了嘴来。
锦棠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
陈淮安要真想把陈杭淹死在渭河里头,又岂会把他带到齐高高家来。须知,齐高高家离渭河还有些子路程了。难道说,他失心疯了,把自己的老爹五花大绑了,要在这渭河城中招摇过市,再抬到渭河边去?
“只要你不提和离,我就放了我爹。”好死不死的,陈淮安又加了一句。
锦棠的唇此时还在陈淮安耳边了,忽而叼牙就是一咬,两排细牙磨的咯咯作响:“你的爹,欲杀就杀,干我何事?”
第39章 酒糟黄鱼
说罢,罗锦棠一甩袖子,走了。
陈淮安一番苦情计用的极为得当,不知道为何九十九拜都够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便可成仙时,居然叫锦棠给识破了。
走至陈杭面前,屈膝半跪,仍是往日的笑面朗朗,眉温目和的,望着自己这人面兽心的养父。
“淮安,锦棠说的对,你不能杀我,造了人命,你这辈子可就完了。”陈杭连忙说道。
陈淮安伸手,替陈杭拨拉掉了肩头几片枯叶子,在他脖子上轻轻捏了一把,依旧是沙柔的语调:“天也晚了,咱回家吧。”
说着,他再度将陈杭扶了起来。
“你不生气了?”陈杭小心翼翼问道。
“您毕竟是我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儿子,这不是您曾教我的?”陈淮安反问道。
陈杭从未将陈淮安当亲儿子看过,也任由齐梅将他养坏,究其私心,还是希望这个儿子在被养坏之后,可以回去祸害他的生父陈澈。
却不期他本是松柏之姿,便再怎么劈,也劈不成颗石榴树。
拍了拍陈淮安的肩膀,他道:“为父一定会补偿你的。至于锦棠,明儿爹亲自作东,摆上一桌,叫她与孙福宁一起吃个饭,你没意见吧?
须知,就只吃个便饭而已,锦棠也没什么牺牲,但于咱们陈家来说,官职,雪花似的银子,可就全来了。”
死到临头,人皆是高僧,没有任何贪著欲望,只要发现自己不必死,新的欲望就又滋生了。
陈淮安依旧笑着,低低答了声好。
曾经在大理寺哪么久,又做了五年文渊阁大学士,只要想杀一个人,就有上百种叫人查都查不出来的手段。
随着他方才几番手捏陈杭的脖子,一枚枚银针穿椎骨缝而入,细小的银针,恰镶在他椎骨和颈骨间的缝隙中,他也不过略觉得有些痛痒,脖子转动起来不舒服而已。
但当哪枚银针游入颈骨中央,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他会于梦中毫无痛苦的死去。至于拿儿媳妇换县令这种美梦,大约也得到阎王爷哪儿去做了。
但愿阎王爷哪儿也有空子给他钻。
还以为锦棠生了气,自然已经回罗家酒肆去了。陈淮安扶着陈杭甫一进家门,便见东厢第二间屋的灯居然亮着。
她瘦俏俏的剪影,就在窗子上,一手碗一手筷子,瞧窗子上剪影的动作,当是正在吃饭。
听见何妈叫了声二少爷,窗子上的剪影停了停,随即,又动了起来。
陈淮安鼻子一酸,将陈杭交给何妈,细声叮嘱道:“老爷今日有些累了,扶他去睡吧。”
他转而上了东厢的回廊,步履匆急无比,等到了房门外,深深舒了口气,再吸了口气,转而又进了厨房。
*
依旧是寒冷的冬夜。
自打女儿走了之后,葛牙妹脸上的笑容便少了许多。她在楼下洗罢了脸,对着一柄铜镜,便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素白脸色的脸。
甫一揩去哪红红的脂粉,略显苍白的唇瞧着格外的没精神。这般沉静,成熟的面庞,她偶尔看上一眼,都会觉得格外陌生。
“娘洗了脸的样子可真漂亮。”罗念堂趴在柜台上,困的都已经要打瞌睡了。
葛牙妹揩干了脸,脸凑了过去,在儿子脸上香了一口:“哪我儿子就多看几眼。”
“您明儿不化哪妆容了成吗?”念堂嘟囔道:“姐姐就不像你这样,夜里瞧见了您,真是怪吓人的。”
葛牙妹噗嗤一笑,柔声道:“念堂,娘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只要你和锦棠都好好儿的,娘这张脸,不要也罢。”
言罢,端起一盆满是脂粉的热水,撩起棉帘子哗的一声泼出去,葛牙妹旋即倒吸了口冷气。
酒肆门外不知何时直挺挺站着个男人,她这水直接溅了男人的一身。
“脂粉都是含着剧毒的,常脸累月,会腐蚀了你的肌肤。”这男人一身的棉袍子尽湿透了,短暂的热气过后,水在他身上迅速的结成了冰。
他声音沙哑低沉,清了清嗓音,又道:“我原来给你买了脂粉,你都不肯用,说嫌涂在脸上透不过气来,如今怎么……你可知道……”
葛牙妹旋即一把就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