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蕙强行镇定心神,颤声道:“我们要不要退进屋内?”
肖金桃点头,带着儿媳一步步后退。院子里的人哪个不怕死?皆跟着肖金桃往正屋内跑。待到人都进了屋,赶紧关上房门,搬了桌椅板凳,将那门窗堵的严严实实。
时间一点点过,屋里所有的人都绷着弦。砰的一声,屋内人齐齐一抖,院门被大力撞开。贺兰槐眼泪唰的就下来了,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气氛如此压抑与恐怖,年仅七岁的窦怀望哪里受的住?哇的嚎啕大哭起来。
肖金桃连忙捂了他的嘴,却是迟了!外头听音辨位,已有人大喊:“他们在里头!”
另一人喊道:“好!好!杀了他们家的小崽子。看清楚些,别把丫头也砍了,一个值好些钱呢!”
话音未落,正房的门就被砸响。几个仆妇死死抵着门,不叫人撞开。哪知窗户上突然挨了一斧子,贺兰槐差点尖叫,而练竹已是瘫软在地,无法动弹了。唯有肖金桃与张明蕙还算冷静,眼神扫视着室内,寻思着柜子床底哪处可藏。
窦家有钱,屋子都是好料。可再好的料子,也经不起几斧头。屋内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窗子一下一下的承受袭击,神经绷的越来越紧。
又一记斧头,窗棱带着纸张破出了一个大洞。饶是妯娌间最冷静的长嫂张明蕙也吓的眼泪直流,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么?
肖金桃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抄起了个铜制的烛台,悄悄的走到了窗边,躲在阴影处。就在拿着斧子那人跳进来的一瞬间,烛台猛的砸去,那人惨叫未溢出咽喉,忽见一道寒光划出个利落的弧度,霎时间血液喷薄而出,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外头有人大喊:“不好!里面有埋伏!”
又有人喊:“老四!活着没?活着出声!”
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比外面的人更惊惧的是肖金桃。巴州多悍妇,似她这般临死了想着砸死一个够本,砸死两个算赚了的不稀奇。可方才对面角落里如鬼魅一般一击毙命的东西是什么?是敌?是友?亦或是……冤魂?
对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大家都在院内吃酒,屋内自然无灯。仅凭着外头的火光,屋内暗的几乎不能视物。肖金桃感觉有人离自己很近,却是安静的连呼吸都听不见。她此刻手中已没了武器,全然不知何去何从。
窗口咔哒作响,又有一个人打着火把谨慎的摸进来。他从挡着窗户的柜子上跳下,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寒光再现!火把照亮的屋内,所有人都看到了漫天的血雾。来人缓缓倒下,火把噗的掉在满是鲜血的地上,熄灭了……
贺兰槐再也忍不住尖叫:“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1老倌:丈夫。
第2章 崭露
前头窦向东父子亦是杀的浑身是血。行商起家的窦家父子都非善茬。窦家老大窦元福甚至劈手夺了对方的刀,砍瓜切菜般的解决了三五人。按时下律法,在自家杀了入室的强盗不算犯法,窦向东带着家丁,杀的毫不留情。
来人很是凶恶,奈何在窦家的地盘上,人数上讨不着便宜,渐渐的有些支撑不住。领头那人左右看,硬是没瞧见往后头杀女眷的人回来。又打了一阵,双方都死伤惨重,着实讨不着便宜,赶紧的喊着人撤。
却哪有那般容易?强盗们虽蒙着面,但大家伙都是在水路上讨生活的,谁不认识谁?窦向东满脸阴郁,今日窦宏朗纳小,难免有些人进出,喜日子不曾防范,就叫人钻了空子。眼角的余光冰冷的扫过躲在桌子下的族长窦贵光。他统共没请几个人,想来里应外合的人,跟窦贵光跑不脱关系。只现打杀了强盗要紧,那老奸贼且待日后收拾。
觊觎窦向东家银子的人不少,故他家家丁颇多。先时不曾防备,亲随死了好些。等人都慢慢聚拢,还有十好几个手执菜刀的壮妇声援,强盗头子越打越没了底气,堪堪躲过了一把刀,终是绷不住,一脚踹飞个家丁,掉头就往外逃窜。随行的几人见老大要跑,也跟着撒丫子狂奔。又哪里跑得脱?不消一刻钟,就被围得严严实实,只得弃了武器求饶。
家丁赶紧来报:“嗲嗲1,人已经抓住了,怎么处置?”
窦向东直接了当的道:“杀了!”
窦元福怔了怔,问:“不用审么?”
窦向东冷笑道:“何须审?单看我们家死了谁家得益就是谁了。”
桌子下的窦贵光没来由的一抖!
正说话,又有家丁玩命的跑来喊道:“嗲嗲!他们有人往二房去了!奶奶被围在了头里!”
女眷全在二房,除了大房的儿子跟着父祖喝酒,小一辈的也在那处。窦向东父子哪里听得这话,撒腿就往后跑去。
二房院子里,依旧在对峙。院内四五个强盗进退不得。屋内有埋伏,院外有家丁,哪个都怕死,双方竟是僵持不下!
窦向东父子的到来,补充了家丁手中的火把光亮,把二房的院落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肖金桃在屋中,又是期盼又是紧张。虽是来了援兵,强盗到底没有诛灭,她们现在尚未脱离险境。屋子采光不好,外头再亮,屋内却看不大清。方才出手的人约莫躲在桌子的另一边的阴影里,肖金桃眯着眼睛找了半日都找不到,只得放弃。心中暗道:便是恶鬼,也只杀强盗,没准是他们家的家仙呢!
几个强盗真是悔青了肠子。他们惯常做打家劫舍的生意,有人出钱,虽知道窦家不好惹,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中秋望过年,不趁机发点财,今冬吃什么?奓着胆子摸进了窦家,谁料到连女眷屋里都有埋伏!此刻进退维谷,在别人的地盘上,拖的越久,生机越渺茫。再三思量,领头的那人一咬牙道:“兄弟们,我们还须得齐心协力冲出去!省的他们拿了弓弩来,叫当靶子打。我们原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此时一鼓作气,便是死了,也杀几条命做补!你们觉得如何?”
此时此刻,也无别的法子。几个人定了定神,齐齐大喝一声,各拿着武器往外头撞去。家丁人数虽多,各人也勇猛,却无集体训练。四五个人猛的发力,硬生生撞出个口子。
几个强盗见有了生机,登时好似灌了百年人参汤一般,逃命的速度比平日快上一倍不止。窦家家丁见人跑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发足狂追,嘴里不住的叫嚷,组织别处的人一齐围追堵截。
院里没了强盗,窦宏朗立刻大声喊:“妈!你们怎样?”
肖金桃大大松了口气,摊在地上道:“我们没事!”
窦向东听得此话,打着火把就要进屋。肖金桃忙阻止道:“慢些进!”
火光却还是照了进屋内,一个人影自肖金桃身边站起,才醒过来的贺兰槐再次尖叫:“鬼!鬼!阿爷2,屋里有鬼!”
窦家父子满脸疑惑。角落里发出一声轻笑:“我不是鬼。”说着,从阴影中走出。是个女子,浑身裹满了血液,眼睛却亮的渗人。
肖金桃呆了半晌,瞠目结舌的道:“你!你!你是……”
窦向东看着眼前的女子,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忙问老妻:“这是哪个?”
窦宏朗觉得莫名其妙:“不就是角落里躲着个人么?什么鬼不鬼的!”浑身是血确实可怖了些,可屋内又是哪个身上不染血的。
窦向东却没有儿子的粗心,眯着眼问:“谁杀的人?”
那女子落落大方的道:“我杀的。”
窦向东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处当差?”
女子道了个万福:“阿爷,我是老倌今天新讨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