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宝珠知道管平波虽才来,却很是得上头青眼,忙忙的同瑞珠两个把她要的东西准备妥当。一时间屋里多点了好些蜡烛,管平波把布对折,用缝纫机哒哒哒哒的做出了个布口袋,而后拿起来跟肖金桃献宝,一脸我很能干,快夸我的表情道:“怎样?厉害吧!”

肖金桃着实震惊了,拿过布口袋,抚着那细细密密的一条边线,险些说不出话来。

窦向东冷静的吩咐:“把过年的灯架抬出两个来,都点上。”

窦家过年的灯架一个能点十六根蜡烛,两个便是三十二根。灯架摆上,加上方才的那几根蜡烛,正屋里顿时亮如白昼。窦向东才拿起手摇缝纫机看了一回,又对管平波道:“你把它拆了我瞧瞧。”

管平波在窦家,一直用的便是装幼稚大法,若是旁人要她拆,她定然装不舍得,非要做作一番。唯有在窦向东面前,不敢演太过,以免被他发现端倪。乖乖的讨了一套工具,在灯下慢慢的拆着,一面拆,还一面解说。她做的本就是最基础的型号,不到半刻钟,就拆成了一堆零件。

只听窦向东又道:“能否装回去?”

管平波点头,默默的把零件组装好,推到窦向东面前:“便是如此了。”

窦向东摸着胡须笑道:“好,好,这个缝纫机好。想的巧,做的也巧。送我可好?”

管平波嘟囔着道:“你们男人好不要脸……”

窦向东笑道:“我不亏了你,你把图纸与我,我开个铺子,给你两成的利,如何?”

管平波怔了怔。

窦向东继续游说道:“你别说阿爷小气,只给你两成。铺子、销路,都是要钱的。你这个缝纫机,做大件怕也费事,小打小闹的,一月能挣一百两就到头了。百来两银子我不放在心上,可如今族长家里没了人,族里公推我做族长,我便想着置个营生,好贴补族里的。一年下来八百来两,不独够在岛上开个族学,还可在年下补贴那些穷困富户。正巧你想了个新花样,不占族里原先的财路,我出两个伙计替咱们家里赚了名声,你又得了实惠,岂不是两厢便宜?”

管平波郁闷的道:“我原是想同姐姐一齐赚脂粉钱的……”

肖金桃也不欲丈夫抢了她儿子家的好处,忙道:“你也是,跟他们小娘子磨牙。你一年上哪弄不到千儿八百两银子,还勒掯媳妇的零花钱。她可怜巴巴的,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还是前日我现给了她一个荷包。好容易想出个赚钱的路子,她们姐妹两个手里也宽裕些。不是我偏帮着老二,老大和老三的岳家都还算能为,只有老二家那个样子,莫不是偶或想买些什么东西,还往我这里讨不成?我倒无所谓,只怕老大和老三都怪我偏心。”

窦向东笑道:“你真当我占便宜?她们两个,一个文雅过了,一个毛毛躁躁,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我方才说的一百两,是将来做成了的数。最开始,一月能有二三十两就很好了。你要不服气,我给她两成,再给她姐姐一成,算她纵着你上房揭瓦的功劳得的干股,她们姐两个尽够使了。赚钱是男人的事,没有了胭脂水粉,找男人去要,哪消的她们操心。”

管平波道:“这话我要驳一驳。”

窦向东道:“怎么驳?”

管平波道:“老话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老倌有还要伸个手。我自己有钱,老倌欺负我的时候,我才敢骂回去。不然我尽憋一肚子气了。”

肖金桃笑道:“你老倌甚时候骂你了?”

“才就骂我了,我再不受这个气的。”

肖金桃笑道:“还是依我调停。”转头对窦向东道,“你方才说的有理,她们姐妹两个不会做生意,还是你替他们操持。只三成太少,族里那起子懒汉,白养着他们才是作孽。依我说,给平波三成,给阿竹两成,下剩的三成半给族学开支,最后一点子到了年下竟不用旁的,推举出家境艰难的、孤儿寡母的,按着人头一人做一身棉衣,再买点米粮就够了。横竖茶园里的产出,就有族里的一份,此外还有祭田,如今又添上几十上百两,再有哪个不知足,休怪我骂出好话来。”

窦向东横竖是新官上任想做些收买人心的勾当,见老妻分派得当,爽快的应了。

肖金桃又对管平波道:“如何?妈妈疼你们吧?”

管平波做得此物本就是拍马专用,方才不过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窦向东见管平波不扭捏,越发喜欢,便道:“听说你爱看书练字,我这里有好些书本笔墨,你都带了去吧。这些并非利钱,是阿爷看着你巧,喜欢,故赏你的,旁人问起来,你便如此说。”

肖金桃嗔了一句:“你给了我竟不好多给,罢了,横竖她不爱打扮,给了簪环布料也不稀罕,笔墨就笔墨吧。”说着拍了拍管平波的胳膊道,“天不早了,你且回去,明日再收拾图纸,去吧。”

管平波清脆的应了声,又是一阵风的跑了。

回到自家院子,正要进屋时听到雪雁屋里悉悉索索,放轻脚步过去一瞧,只见窦宏朗搂着雪雁在办事,立刻退回自己房间,想着日后的滚滚金钱,轻笑了一声,美美的吹灯睡觉!

第18章 驳斥

正房内,练竹母女皆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吹灭了烛火,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待珊瑚与贝壳退了出去,练奶奶才抱怨道:“你真真好性儿,由着她们闹。当初胡三娘也不似今日这般,都是你纵的。”

练竹本已闭眼睡觉,听到母亲的话,便道:“你到底说的是哪个?”

练奶奶道:“你就是心眼太实,方才饭桌上,你怎地一句话都不帮我说?咱们家起来了,难道与你没有好处?我又不亏了她!”

练竹冷笑:“我看您老趁早死了这条心。我还不知道你们,你把那方子弄去外头,叫哥哥兄弟们经营,说是要她入股,回头一本假账糊弄她,先前给足银子,次后寻些什么旁人都学了去的由头,妆做亏本,再不给里头送,你们在外头吃独食。这样玩老了的把戏,你骗谁去?”

练奶奶被叫破心思,登时恼道:“我就是这般小人不成?”

练竹没接话,直接道:“我们是在岛上,鲜有进城,窦家的男人哪日不去城里的铺子打转?窦宏朗是我们老倌,还是练家老倌?见你练家哄骗他婆娘,他肯忍?我们那位又是个暴脾气,惹的她往铺子里砸个稀烂,你都不好意思寻她不是!你今日就不该提这话头,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她闹着同我一起,或是同哪个妯娌一起,银钱来回都在窦家。同你们在一起,算什么?她叫我声姐姐,可她娘家姓管,夫家姓窦,与练家有什么相干?你就白眉赤眼的想去讨便宜,她不撅你才怪!”

练奶奶恼羞成怒,骂道:“你个糊涂蛋,她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才跟我撅。但凡敬你一星半点,岂敢跟我对嘴对舌!”

练竹也恼了,翻身起来道:“你来住半个月了,不知道她就是个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性?老倌她还顶呢。她嫁进来才半个多月,你也住了半个多月,就愣没瞧出来我婆婆待她不一般?怕她没钱花,金子都给。你道她那缝纫机怎么做出来的?没脸面她能从我公公的外书房拖东西?没钱她能往外头定零件?”

练奶奶听得此话,一惊非同小可,也翻起来连拍了练竹几下:“短命鬼!这样大事也不告诉我知道!他们家宠妾灭妻,看我不告诉你兄弟讨个说法。你才是正头娘子,他们凭什么给小老婆体面?哪家的小老婆上得了台盘?我嘴皮子都说烂了,把你莲妹子讨来做小,你偏不肯,弄了个破落户来,你吃苦的日子在后头!”

练竹听得母亲提起远房表妹,就气的牙痒痒。她那日回娘家,差点被逼的把表妹带回来,才在路上半赌气的买了管平波。到底谁不给她正妻体面?她替夫君纳小,还得叫人摆布了,能忍?管平波今日是对她母亲不客气了,可人家得了好东西,头一个就是想到与她分钱。若不知道管平波能从婆婆手里捞钱,还能想她没本钱。如今看来,她是没本钱么?再说了,既有商机,男人又不是死的。窦宏朗逗归逗,真个要开铺子厂子,他怎可能真的不管,谁嫌家里钱多!这哪里是敬不敬的问题。管平波要敬,敬的也是窦家大妇,不是练家闺女。今日的事传了出去,窦家二老面上不说,内里八成还等赞她一句好。向着自己娘家也就罢了,向着别个的娘家,哈!真当谁是傻子!

练奶奶还在絮叨,练竹赌气拿被子一蒙头,闷闷的道:“你再说一句,我明日送你家去。”

练奶奶气个倒仰,骂道:“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浪蹄子,你向着夫家不算,连个妾也比娘家亲了!你也别跟我装大户奶奶,日后受了婆家的气,你看我还替不替你出头!”

练竹不吭声,任由练奶奶骂个不停。在外间守夜的珊瑚听不下去了,走进来道:“好奶奶,有话明日再说吧。夜里都睡了,您老一说话,仔细叫叔叔听见。”

练奶奶道:“你叔叔听见又怎地?”

珊瑚陪笑道:“叔叔自是不好说什么,只是叔叔累了一日,这会子都歇下了。我知道奶奶是个最疼惜晚辈的,吵得叔叔不安眠,明日早起眍了眼睛,奶奶岂不心疼?”

练奶奶也只敢在闺女面前胡嗔罢了,当着管平波还不敢做太过,何况对窦宏朗。珊瑚递了个台阶,她麻溜的顺坡下驴,再不说话了。

管平波素来起的早,除去才来的几日不熟,此后都是闻鸡起舞。趁着大家都没起床,一个人悄悄的跑去外花园习武,完了再翻墙进来,绕着荷花池跑圈。原先在管家,一日日的时光泰半都用来寻吃的,且没有足够的蛋白质,常常不得劲,训练都做不好。如今到了窦家,不用操心衣食住行,趁着年轻,正是好恢复体能的时候。故日日练的尤其努力。在古代,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然而暴力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论性价比,再没有什么比一身好功夫更划算的了。

练足一个时辰,管平波小跑进屋,把四肢上的沙袋解下,盘算着叫雪雁做几个正式的沙袋,等得了月钱,定几个铁锭子装上,训练效果更好。窦宏朗还睡在雪雁屋里,雪雁却羞惭惭的过来替管平波梳洗。昨夜之事,欲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谁料到管平波去正院能去那般久,窦宏朗等的不耐烦,就……

管平波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道:“你去把老倌叫醒,咱们的缝纫机被阿爷截了和,我也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