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的国土上,一直到管平波生活的时代,都保留着这种小规模的商品交易模式。
只不过那时已经全用纸币交易,并绝大多数是职业的商人。
而此时的农村城镇则的主流则是以物易物。
云寨作为一个古老悠远的城镇,经历过数次兴衰交替,还有一些货币交易,再闭塞一点的地方,甚至可能连铜板都不存在,就似原始社会一样,用粮食来换取别的物资。
管平波牵着陆观颐的手,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本就不宽阔的青石板路两侧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
管平波曾去过一些少民活动的地区,有些比较传统的少民一出来大家都认得。
到了此时,倒很不显。
苗族的盛装只在新年或出嫁的时候使用,平常无非是包着头巾布。
此时洗头是奢侈的,故劳动人民多会把头发包起来,减少脏污,继而减少洗头的概率。
放眼望去,全是包着头发的妇人,甚至男人,鬼才知道哪个是苗人哪个是汉人。
唯有仔细瞧去,才能在长相上分辨一二。
此时的苗汉侗三族彼此不通婚,时间长了,面部特征自然有些差异。
粗糙的农村手工制品,不能入管平波几人的眼。
顺着人流,走到一处见到了个熟人。
管平波拍了拍对方的肩,笑道:“崔太太好。”
崔太太回头看见管平波,笑着招呼道:“你也来赶集?我还当你们家人口多,甚都自己做呢。”
管平波道:“没见过,来长见识。
太太买什么呢?”
崔太太从摊子上拿起一个白玉般的物事道:“我买些本地产的雕花蜜饯泡茶喝。
这是柚子皮做的,最是益气养肺。
有好几家做这个的,唯有这家姐儿手巧,雕出来的花鸟鱼虫与别家不同,我常来买的。”
那店家是个老妇,用口音极重的方言道:“我家不但花好看,料也足。
他们都不舍得放糖的,买我家的,一杯里只要放一块就很甜了,划得来!”
管平波看着稀奇,便道:“那就来两斤吧!”
崔太太:“……”
妇人登时尴尬的道:“这个……寻常只有娶亲嫁女的时候用,我统共都没有两斤。”
管平波也尴尬了,这才在窦家住了半年,就被腐朽了,竟忘了此时的糖是多么精贵,小地方的小摊贩,哪里可能准备那么多奢侈品。
妇人却是做老了生意的人,天上掉馅饼的生意,哪里肯放过?立刻道:“奶奶若想要,我今夜就做了,细细拿炭火烘干,后日送到府上去。
奶奶要多少?”
管平波问:“多少钱一斤?”
妇人道:“糖贵着呢,我们家用的是白糖!得用谷子换。”
管平波又问:“铜钱要吗?”
妇人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个铜板一斤。”
“这么贵?”管平波震惊了,五十个铜板可买十来斤糙米了,谷子更多。
她是宰客还是糖真的这般贵?
崔太太也皱眉道:“老刘,你休哄人,这是县令家的奶奶。”
妇人惊了一下,忙道:“哎哟,我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忙给管平波磕了个头,却是道,“近来的糖着实贵,水上叫人占了,外头的糖很难进来,我们石竹又不产糖。
这是早先一批做的,家里剩的糖不多,太太奶奶不买,过了五月,也没得买了。”
崔太太怔了怔,问道:“果真?”
妇人叹口气道:“太太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嫁女都不雕了。
要不是城里几位太太爱吃,我早收摊了。
太太奶奶们都是官家,不差几个铜板,老妇人请太太奶奶们赏口饭吃。”
说着眼圈一红,“除了在云寨,别的集市已无人要了。”
陆观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管平波才五百月钱,因她是小姐,倒有一吊。
拉了拉管平波的袖子道:“我们买了吧。”
管平波才对着下属炫了富,不好小气的,便对崔太太笑道:“我这妹妹心软的了不得。”
崔太太忙道:“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个不心软呢?”又对那妇人道,“你还不谢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