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无奈的道:“来来正经做了驸马爷亲兵的正头娘子,算有了前程。我呢?连发嫁银子都没得,我不去石竹,难道指着你老给我发嫁?你有钱吗?”
一言噎的雪雁妈半日提不上气,只得哭道:“我没用,对不起你们,你们就都不要我了。”
雪雁翻个白眼:“妈!我是去伺候主家的儿媳妇并小姐,又不是飞天。姨奶奶难道不用回本家?”
“那你的终身怎么办?”
雪雁无语了,家里男多女少,她嫁不出去才怪!
这厢母女鸡同鸭讲,那厢窦家的主人都齐聚一堂。长路漫漫,管平波的信简单明了,无甚细节。窦家人把信件传阅了一遍,众人心中都满是疑虑。雁州盐矿依旧僵持,时赢时输,正满腹愁肠。管平波的信件无疑是大惊喜,扫尽了窦家人心中的乌云。肖金桃神清气爽,总算扳回了一局,看向练竹的眼神满满都是慈爱。把管平波弄进二房的人,居功甚伟!
窦元福神色变幻,终是化作了笑颜:“管弟妹该赏呢。”
窦向东自来重视人才,岂肯亏待了管平波?在家中开了个短会,就确定要张和泰带队,调二百人去石竹,协助管平波控制全境,进军武攸。备战许久的窦家,物资与船都是现成的,不过三日功夫,尽数备齐。窦向东还嘱咐张和泰道:“你把人送到地头交接,要分说明白,粮食日后还有,我慢慢调船往她那处送,叫她千万别急。”
张和泰应了,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弟与新选出的二百精壮,并原先去过石竹的谭元洲旧部王洪,以及雪雁带两个婆子一个乳母,往石竹进发。
船队停泊在云寨,换成旱路,众人挑着担子浩浩荡荡的跟着带路的龙大力往盐井而去。从清晨走到黄昏,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然而就在走到河对岸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和泰惊恐的看着土墙上的近二百个面目狰狞的人头,心中震颤。鸳鸯阵,真的能以一当十么?那他……是不是该考虑……调转马头了?
第112章 规整
字正腔圆的官话在河对面响起:“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张和泰梗了一下,隔着河艰难的用带着浓郁巴州方言的官话喊道:“我们是窦家的!管奶奶在吗?”
瞭望台上的孩子立刻用嘹亮的嗓音对营内喊道:“谭副官!窦家人来了!你来认认!”
谭元洲听见,从不远处跑来,三两下窜上瞭望台,就看见了对面的张和泰与王洪,兴奋的对边上的李乐安道:“快!快去放绞盘!”
李乐安跐溜的从边上的竹竿上滑下,解开绞盘的绳索,把吊桥放平。张和泰正欲过桥,谭元洲已狂奔至对面,抓住张和泰的手道:“有带炸泡螺的乳酪么?有母羊么?”
张和泰奇道:“怎么了?”
谭元洲道:“奶奶没奶水,孩子快饿死了!”
雪雁听得此话,忙道:“有乳母!”
韦高义也跟了出来,恰听到最后一句,眼睛在雪雁几人中溜了一圈,看到一个胸前鼓鼓的妇人,指着问:“这个?”
雪雁点头,还未说话,韦高义拽着人就往营内狂奔。
主屋内婴儿啼哭不绝,陆观颐用小勺子试图喂米糊,甘临就是不吃,哭的撕心裂肺。管平波无力的趴在床上,满脸憔悴。不知是生育太早,还是体质的缘故,她的奶水在月子里勉强凑活,待到出了月子,甘临食量见长,便怎么都不够了。甘临吃不够,饿的自然快。寻常婴儿约莫一个时辰吃一次,甘临半个时辰就开始哭。此时乳制品一概没有,管平波只得解开衣裳凑活着喂。睡眠全被打乱,产后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糟糕,恶性循环,奶水更少。侯玉凤提议做米糊,甘临却是不到饿极了半口都不肯吃。哭的管平波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此事也就成了整个老虎营的一块心病。
后世的电视剧经常坑人的出现“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事实上在古代几乎不存在。孩子的命贱如草芥,尤其是个女孩儿。经历了守卫战的惨烈,又见了管平波瘦到脱形的模样,其实众人心中,都希望管平波放弃喂养甘临,远远抱走喂米糊,能活就活,活不了将来再生便是。但管平波如何舍得下?也就只好熬着。
头痛欲裂间,就听门外一声大喊:“营长!乳母!有乳母!”
紫鹃迎出去一瞧,差点与韦高义撞个满怀。韦高义来不及解释,甘临日日哭的他都要崩溃了,把乳母直往屋里推:“快快,去喂孩子,我头都要炸了!”
乳母刘氏早听见屋内婴儿啼哭,一面调节呼吸,一面解开衣裳。乡间妇人喂奶,是从不避男人的。韦高义也半点不觉得不妥,不错眼珠的盯着甘临被放到刘氏手中,一口咬住乳头,含着两包泪,抽噎着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刘氏本就是肖金桃特特挑出来的,一路上怕退了奶,雪雁日日帮忙挤。此时甘临吃着左边,右边哗哗的淌。众人喜不自禁,都道这可够吃了!管平波见状,连连尖叫:“啊啊啊解脱了!”叫完,一歪头睡死过去。
韦高义兴奋的在营中奔走相告,大家都笑出声来,整个营寨中洋溢着比过年还热闹的欢快气息。当真是久旱逢甘露,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张和泰则立在河对岸,上下打量着谭元洲。蓝色布料的奇怪短打,脚踩着双破草鞋,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站的笔直,不复往日的轻佻。有些像窦朝峰,只要稳稳当当的站在那儿,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度。余光不由的再扫过土墙上令人骇然的人头,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谭元洲对窦家是有怨气的,这份怨气在管平波生育后逐日累积。不大的老虎营,在韦高义拽走乳母不久,便没再听见哭声,便知乳母派上了用场。心中的郁气略微疏散,方才的急迫也变的平缓,从容的对张和泰笑道:“哥哥辛苦了!”
谭元洲的沉稳让张和泰有些异样,昔日虽各自有小地盘,却是以他为首。而此刻拥有如此战功的谭元洲,日后绝不可能再甘愿屈居人下。好在他也是多年管事,没有两把刷子,做不到窦向东的八大金刚之首。很快调整了情绪,拍着谭元洲的肩膀道:“好兄弟!哥哥辛苦什么?苦了你们才是真的。去岁我前脚回巴州,二老爷后脚就逃了回来。把老太爷急的日日上火,却是雁州盐矿、飞水铁矿并洞庭上频频出事,实调不出人手。过年的时候且说要派人试探着来寻你们。哪知没十五,就收到了奶奶的信。把老太爷并老太太喜的了不得,三天内备齐物资,命我火速南下。奶奶的信写的含糊,我不知你的安危,此刻见你无事,哥哥这颗心才算落回肚里。”
谭元洲苦笑:“我们死的人可不少。此回你是留下?还是得回巴州覆命?”
张和泰道:“我带的几个人随我回去,王洪他们留下给你。共计二百人,还有十几船粮食物资。山路不好走,我只带了一百人带着粮食进山,剩下的一百人都搁在原先的宅子里。你们都要搬进来,明日就派人搬去。老太爷的意思是,若能回县城,顶好是回去。此山深处,不通水路,日后的东西都不好运进来的。”
谭元洲道:“奶奶才下了禁盐令,我们得过了春天安排了此地春耕事宜才搬。那下剩的一百人都调来吧,正缺人使呢。还有,我把阵亡兄弟的名单告诉你,我们如今不好离了此地,你得替我们抚恤他们的家人。”
张和泰应了,又问:“奶奶可好?我想去拜见,不知方便不方便?”
谭元洲把人领进营中,李玉娇就拿着个本子出来道:“张大哥好!”
张和泰认得李玉娇,见她脸上有道疤,关切的问道:“你受伤了?”
李玉娇笑笑:“差点叫土匪砍死,幸而命大,没死没残的,比他们好多了。”又利落的问,“你们带来的东西,可有造册?我好登记入库的。”
李玉娇的文化课是打一开始就是学的最好的那个,管平波与陆观颐都被孩子绊住,后勤事务便交接到了她手上。此刻管平波与陆观颐都在休息,自然由她来清点入库。张和泰忙唤王洪与之交接,元宵又赶了来道:“我已吩咐厨房煮饭,今日的盐已煮好,几口大锅正巧用来烧热水,张大哥且带着人洗漱休息。过会子我们把铺盖收拾出来,你们暂且在阁楼上委屈委屈,有事明日再说吧。”
张和泰笑道:“元宵妹妹也长大了,会理事了。我问你一声,奶奶方便见人么?”
“奶奶睡了,明日再见吧。”元宵笑道,“我们营里,卫生讲究第一。你带的人脏兮兮的,且得先收拾妥当了。”
张和泰仔细打量了在营中穿梭的人,每一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留着差不多的短发,不由皱眉道:“你们的头发呢?”
元宵嗳了一声道:“那么老长,洗一回烤半天,烦死了的,就都剪了。”
张和泰:“……”
元宵又笑道:“张大哥先去洗漱,我去炒两个小菜,回头给你和谭大哥下酒。”
谭元洲笑骂:“营中禁酒,你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