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惨叫。此回二人皆听的分外分明,不自觉的扭头,视线齐齐落在了起火的院落前。
侯勇大喊一声:“不好!里头有人!”
施同济冲上去一脚踹门,却是纹丝不动。再仔细看时,一把铁锁,把门锁的严严实实。来不及多想,施同济一边踹门,一边对侯勇吼:“去找辎重队要斧头!”
侯勇一个激灵,撒腿就跑。路过方才旗队所在地,往后一指,情急之下官话也忘说了,飙出一大串苗语。幸而旗队里多是苗人,呼啦啦的就往施同济处冲。
施同济踹门踹的火冒三丈!个破乡绅的门怎地这般结实!同队的一个狼筅兵猛的喝道:“让开!”就见他举起块大石头,对着门砰的砸去。门哐当一声开了。施同济拿衣服沾了水,捂着口鼻冲进了门。好悬没骂娘!怎么还有一道门!?
施同济的眼睛被烟雾熏的泪水直飚,好在此回的屋门不是院门结实,一脚踹开。却在浓烟中,看到了令他不寒而栗的一幕。
房梁上爬满了火,星星点点的火花不住下落。五个女人和四个女孩分别被绑在了两根柱子上,尤其可怖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已被烧的半焦,另一个小女孩浑身浴火,惨叫不止!
跟进来的战兵差点都傻了,还是施同济喊道:“砍绳索!”
众人才如梦方醒,齐齐抽出匕首,割开女人们的束缚往外拖。一个女人不肯走,在战兵身上拼命的挣扎,施同济听出了方才就是她在叫嚷。她的嗓子已发哑,眼泪不住的落。施同济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到了那具小女孩的尸体,已猜着了八分。然而火势越来越猛,救活人总是优先,被熏的半死的战兵再也撑不住,强行拖着女人们,奔出了院外。一径跑到了上风口,一群人狼狈的大喘着气。几个战兵不住的咳,稚嫩的童声在响起:“娘,疼!”
然而被她呼唤的女人,已没了声息。
方才挣扎的女人疯狂的摇着才断气的人,甚至不住的扇她巴掌,企图把人打醒!可惜不独她,方才救出来的几个,都是奄奄一息,包括喊疼的小女孩。
待管平波领着军医赶到时,救出来的七个女人,已死的只剩两个了。
疯狂的女人终于停下了打人的手,伏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她凄厉的诅咒着:“孙梁胜!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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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反抗
火灾的烟雾呛入了肺里,极容易死亡。发疯的女人,却似有极强的生命力。她身边那位还不知能否救活,她却一行咳一行骂,混不似被烟熏过的模样。
城中最怕起火,一个不小心,牵连一大片。老虎营忙抬水灭火,有怕自家跟着倒霉的百姓,奓着胆子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未正一刻,火被扑灭,老虎营的军医好容易抢救过来的女人,却是一头碰在了墙壁上,气绝身亡。发疯的那位跟着没了活力,双眼无神的看着墙上的绽放的血之花,陷入了沉默。
打飞水城,打的便是豪强。百姓是无所谓谁来当家做主的,安民告示贴在城内,百姓们也就安静了下来。投降的豪强大户并他们的打手皆被关在了座宅子内,等待着审讯。被他们抛下的老弱病残,被安顿在了别处。没有背负人命的女眷,一般都是放她自由。她愿投亲戚便给点盘缠,愿跟着老虎营,便随她跟着。石竹两处军营好些地主土匪家的家眷,此时的女人,逆来顺受的多,是以基本上相安无事。当然,也有个别反抗的,视情节严重与否来处罚。
管平波占了刘大户的宅子修整。登上专门用于观景的望楼,可以看到北面青翠的山脉。打下飞水县城,只算胜利了一半。比起只能抄抄家的县城,城北的矿山更为要紧。营内的战兵,有许多乃初次上战场。希望经此一役,在打矿山的时候能更冷静些。
谭元洲的亲卫张力行寻到了望楼,笔直的行了个军礼道:“报告营长,死伤已经统计出来了。谭千总请你指示。”
管平波转头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张力行回道:“死亡十三人,重伤七人,轻伤四十五人。”
不算很大的伤亡,管平波轻轻松了口气,嘱咐道:“叫他们照顾好重伤员,尽量保命。轻伤亦不可松懈,避免感染。”
张力行道:“伤员皆已送往军医院。千总叫问问营长,天气炎热,牺牲的战兵尸首不能放置太久,是现在烧化么?”
管平波点点头:“烧吧。记住他们的名字籍贯,别弄错了。”
“是。”
打发走张力行,管平波又独自思考了良久,亲兵来请吃饭,她才下了楼。四周点起了火把,辎重队的人四处跑动,清点着几个大户的库房。按管平波定下的规矩,果真遇着有底线的地主,便只征田产,浮财皆还给他。若是没有底线的么?那就呵呵。想要政权稳固,少不得干些道貌岸然的勾当,以求民心。这一招收效甚好,道德感是能上瘾的,老虎营内的军纪,有一半是靠道德在维系。就如今日破门救人,没有长期的思想宣传,只怕他们不会那般积极。虎虎生威的正能量,没什么不好。
才端起碗,谭元洲夹了块鸡胗放到她碗里,笑道:“你爱吃的。”
管平波把鸡胗送入嘴中,大口的嚼着。她喜欢带点嚼劲的东西,觉着比寻常的肉香的多。谭元洲亦笑了笑,头一回二人对坐吃饭,然人总是得陇望蜀。看着管平波吃的香甜,盼望着一辈子都能如此才好。
昏暗的烛火下,管平波半分没发觉谭元洲的眼神柔的快化了。管平波倒也不是神经似钢筋,可谁叫谭元洲与陆观颐走的太近了呢?到如今,陆观颐有些话都只肯跟谭元洲说,谭元洲又只肯向陆观颐请教学问,二人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加之陆观颐漂亮温柔,想也知道,正常男人都不会喜欢一只母老虎,管平波当真是误会的个彻底。
谭元洲率先吃完,放下筷子道:“才进门时你不大高兴,这会子可好些了?”
管平波道:“没事,我矫情的。”
谭元洲耻笑道:“我刚带人打水战的时候,也是想着一个人都别死最好。”
管平波撇嘴,她二十年前就没这么幼稚了。
谭元洲轻笑:“吃饱了去睡吧,趁着今日的胜仗,一鼓作气,明日拿下矿山才好。”
管平波道:“矿山一日能打下么?”
谭元洲笑道:“我就讨个口彩。”
管平波:“……”
谭元洲又道:“不过我们的确得加紧,省的叫人摘了果子。”
管平波不厚道的笑:“你猜猜张和泰的人,到巴州了没?”
谭元洲道:“你不是让人给了沿途的水匪二百斤盐,叫他们拦截一下么?他们八成在水匪手里呢。你又何必,既耍手段,便耍到底。拆他船板作甚?悄没声息的做了手脚,他们行船到半途,一准漏水。到时船沉了底,他们只得困在石竹,半分消息都送不去巴州,我们也无需心急火燎了。”
管平波摇头道:“那就太不给老爷子留脸面了。”
谭元洲道:“你现在这样,就是留脸面了?”
管平波理直气壮的道:“当然了,我同老倌吵架,拆他船板怎么了?没把屋子拆了,就很给面子了好吧!”
谭元洲:“……”分明不是泼妇,为何总能演的如此像!怪道能指导宣传队演戏,合着您老是行家!
管平波笑道:“我跟老爷子,早就貌合神离。可我也不能做捅窗户纸的那个不是。弄个能糊弄的借口,省的彼此下不来台,将来才好谈合作。我才把窦宏朗打了,偏生要出门打仗,来不及赔情。拆他的船,不过是为了留他在石竹,省的夫妻离心。怎么样这理由无懈可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