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茂勋嫌弃的道:“师父唱歌就嗓门大,总跑调!到现在我的《一二三四歌》还有些唱不准呢,都是当初师父教歪的!”
管平波撇嘴,她上辈子小时候学的是钢琴又不是唱歌,能把乐理知识倒出来很了不起了好吗!
正闹哄哄间,通讯员彭景天来报:“营……将军,窦家二老太爷来了,在飞水营外求见!”
窦朝峰!?管平波想了想,八成是为了开春守卫雁州之事,立刻站起身道:“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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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觉察
窦朝峰一行人骑着矮脚马,从江边的飞水城走到了刚被更名的北矿营。仰头望着三丈多高的营墙,暗赞了一句好!下了马,随着短发战兵往营内走。门洞约莫有一丈常,红砖的外墙,里头怕只是夯土。然深山之中,能动如此工程,管平波的调度能力可见一斑。
窦朝峰不动声色的观察营中情形。脚下的路皆是一块块红砖铺就。他原先常来飞水,记得矿山上并没有这么大的平地。想是管平波直接削掉了山峰,就地取材建窑烧砖,倒是一举多得。红砖路切割出来的校场上,密密麻麻的战兵在挥汗如雨的训练。校场边的房屋横平竖直,好不整齐!
顺着红砖路,又过了一道不甚厚的内墙,便走到了一块空地前。管平波立在台阶下,见了窦朝峰的身影,三两步走到近前,利落的行了个抱拳礼:“见过二叔!”
窦朝峰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道:“我有事与你商议,你此处有沙盘么?”
管平波喜欢爽快人,忙引窦朝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有窦家的友情支援,管平波的办公室比原先的奢侈多了。正厅乃日常办公之所,东厢藏书与兵器,西厢则是个小书房,中间正摆着个不小的沙盘。
窦朝峰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精致的沙盘。管平波没学过专业测绘,但多少了解些常识。前世丛林作战亦攒了些经验,尽数教给了夜不收与营中有天赋的战兵。他们每行到一处,就能画出大致的地形。因此管平波的库存中,以梁州地形最为详尽,不过那都是地图,此时属于绝密物件,轻易不给人瞧见。办公室的沙盘则是飞周遭的环境,才做出来不久。上头胡乱插着些小旗,乃管平波培训将领时讲课所用。
窦朝峰看了一回,见上头没有布防信息,便没了兴趣。他是长辈,管平波请他在上位坐了,自己捡了左下的位置坐下,才道:“不知二叔所来何事?”
窦朝峰道:“我欲回雁州,绕路来你处瞧瞧。顺道问一句,你想诱孔驸马打飞水,有甚法子没有?”
管平波笑道:“飞水着实算不得肥肉,不知孔驸马能否看上眼。倒是雁州坐拥盐矿,二叔此番回去,小心为上。”
窦朝峰淡淡的道:“我不想听空话,我们双方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梅州在雁州的西北方,我此番来,就是想与你商议,如何合作,才好关门打了那条狗。我不怕独自守雁州,只没必要的损失能避则避,你觉着呢?”
窦向东与管平波的理念有许多相似之处,皆是不急着扩充,稳打稳扎的路数。好处自不消说,弊端却也明显。前些年按兵不动,从去岁开始才打开局面。本来没什么要紧,谁料凭空杀出个管平波,占去了梅州,而潭州等地新近打下来,根基不稳,致使雁州如同飞地。想要防守住孔彰,非得借管平波之势不可。为此,窦朝峰愈发烦窦元福。他是老思想,以为管平波是窦家不容才不贴心,着实有些冤枉窦元福了。
管平波为着此事与窦向东书信来往不绝,心里自是有些想法。窦朝峰说的直白,她也不藏着掖着,笑道:“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然则此话说的是预备打仗且先备好粮草。果真打起来,将兵自是在前的。因此,孔驸马部的辎重定是跟在战兵之后。他从北往南,雁州又是硬骨头,只怕不会留太多人在后方。故我的计谋是,只消他去到雁州,我便从梅州出发,截他粮草。一则粮草丢失,军心不稳,他便不好围城雁州;二则朝廷筹粮不易,我抢了他必恼怒的想抢回来,自然就要入梅州境内。二叔以为何?”
窦朝峰看了管平波一眼,心道这货打家劫舍敲诈勒索果然干的从不手软!正欲说话,管平波又道:“我正要写信告诉阿爷,不料二叔倒先来了飞水。好叫二叔知道,我在外头势单力薄,比不得家里人手充足,想要截下孔驸马的后勤,还须得家里帮衬一二才好。”
窦朝峰的脸霎时黑如锅底,这算什么?吃了原告吃被告么?当官的都没这么黑心的!上回仗着赵猛求亲,她两头收聘礼;这回孔彰南下,她竟又使这等手段!岂有此理!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我一个女人家,打起仗来总不如人,只好想些小巧了。也不是旁的什么,粮草钱财我总不缺,唯有那火药,日常所耗甚大,还请家里支援则个。”
窦朝峰脸色稍缓,火药是好东西,然用起来十分不便。朝廷先前好的时候,财大气粗,火绳枪三排轮射,杀伤力极大。这些年却是再无那等威势,拿枪的兵士亦不按指挥,胡乱放枪。于窦家而言,火绳枪既不足为惧,亦无甚价值。火炮是想要,然则比火绳枪更加难用。故窦家实有些不明白,管平波为何对火药如此看重。
时代的局限性是很难突破的。民间草莽不知道火药用对了路数是多么凶残的存在。管平波也不点破,只笑着与窦朝峰谈判。窦家对管平波十分忌惮,窦朝峰不大看重火药,却不愿让管平波太得意。两下里讨价还价了半日,才敲定了口头合约。之后管平波方肯拿出地图,与窦朝峰一同讨论何处防守何处打劫。直说到天黑,定下了个大致的作战计划,双方才各自满意。
留宿一宿,窦朝峰心中记挂着雁州,急急告辞。上了船便按着记忆,把北矿营与飞水城的情形画了几张详细的图纸,待出了梅州地界,火速使人送往巴州。
天气越发冷冽,年味也愈发浓郁。窦向东坐在火边拆看着窦朝峰的信件,不由皱起了眉头。上回已送了管平波一部分火药,她此回又要,意欲为何?而管平波对孔彰表现出的强烈兴趣,几乎与火药等同。老虎营扩张的速度他看在眼里,果真叫她抓住了孔彰,岂不是如虎添翼?窦向东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只管平波的行事让他日渐不安。总觉得哪个关键点没抓到,却又丝毫没有头绪。
放下信件,窦向东再次陷入沉思。仗还未打,胜负未知。但他绝不能让管平波彻底得到孔彰。从匣子里拿出管平波的信重新读过一遍,待见管平波落在纸上的“离间之计”四个字时,一抹阴笑爬上了嘴角。总归,不能让她太顺利了才好……
北方有着与南方截然不同的、粗犷的冷。北风夹着雪花,砸的人满脸都是碎屑。有胡子的人,日日脸上都挂着白霜。孔彰一直呆在城外的军营中,直到过年,才把琐事交给李恩会,回城陪公主过年。转眼间孔彰与端悫结褵已四年光阴,度过了最开始的新鲜劲后,端悫对孔彰的不满逐渐累积。幼子孔豫和今年三岁,正是有趣儿的年纪,奶声奶气的说着想说又说不利索的话语,极招人喜爱,孔彰却始终疏离。原先端悫还暗自替他寻那不会与奶娃娃玩耍的借口,至今日,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新年里的团圆饭,孔娴与孔博卜一出席。许久不见女儿的孔彰,看到孔娴那张脸时,竟是怔了。
端悫知道,孔娴长的肖似生母。年初一的团圆饭上,端悫险些摔了筷子!孔彰很快醒过神,试图掩盖方才的神情。端悫怒不可遏,看向孔娴的眼神,已是带了怨毒。
端悫乃当今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不拘看中的宝马,亦或是摆件,便是太子也不好与她计较。为着这份宠爱,勋贵子弟想尚主的不知凡几。偏偏就撞到了孔彰这块铁板!
最恨的是正月里宫里家宴,王妃郡主县主凑在一处闲话,不知谁起了个头,一屋子贵妇竟是关在屋里,说起那房中之事来。因端悫已成了亲,在诸多年长的人看来还很年轻,有些话却再不避她。灌了两耳朵夫妻情趣不算,二皇子妃还调笑道:“我们孔驸马乃军中大将,一看就知道……”
众人听出她隐掉的话,哄笑出声。端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陈朝对女眷多有束缚,她在闺中时从未听过类似的话语,亦不觉着闺房有什么乐趣可言,只要能生孩子,孔彰时常睡书房她也不觉着有异。公主府是端悫的天下,孔彰在书房老老实实,她也就丢开了手。今日才知,年轻气盛的孔彰,怎可能成年累月的躲!
回到家中,心里发狠,直把孔彰唤进屋中。临门一脚,端悫那直白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她刁蛮任性泼辣,可都与调情无关。孔彰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端悫憋了半日,才憋出了一句:“天冷,驸马今日别去书房睡了罢。”
孔彰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说来西姜苦寒,寻常人比中原的体能好,但寿命多不长。死的早,为着繁衍,结婚自然跟着早。迦南比孔彰年纪还大些,孔彰刚过十六岁,二人就办了喜事。青梅竹马、琴瑟和鸣,纵然最初难免须得适应,不消两个月,便滚瓜烂熟。姜戎人又无甚礼仪,粗话、荤话、混账话就是日常。军营里常年见不着女人,一群男人更是把荤段子发挥到了极致。孔彰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倘或迦南在世,只怕孩子都有一窝了。可惜迦南已故,对着个心里极讨厌的公主,当真是宁可自己动手,也不想对着妻子求欢。他已与端悫生了个儿子,自觉任务已完成,便装听不懂,飞快找了个借口道:“明日天不亮要去城外军营,不敢打搅了公主休息。”
端悫登时火气上扬,把本就不多的羞涩抛到了九霄云外,冷笑道:“怎么?这般避我如蛇蝎,我果真就不如那贱人好不成?”
孔彰攥了攥拳头,竭力平静的道:“臣惶恐。”
端悫把目光落在孔彰的手上,恼的一砸杯子,断喝一声:“滚!”
孔彰行礼告退,回到书房,气的七窍生烟。他最恨端悫不时就要在口头上羞辱迦南,心中疯狂的骂:你才是贱人,你全家都是贱人!唐锦言,早晚有一日,我让你后悔今日之张狂!
第119章 愤怒民心开始
第51章 愤怒
立春后, 天气开始回暖。平叛从来不是简单的事,不定要打几年,十分消耗国力。中南若今夏不能平定, 朝廷立刻少了两郡钱粮的税收, 岌岌可危的财政只怕要陷入雪上加霜的境地。兵部户部再不敢拖延, 圣上又看了黄历, 令孔彰二月初二龙抬头这日出发。
接了旨,孔彰长长吁了口气。与端悫相处,乃比打仗艰辛百倍之事。尤其是近来端悫盯的他死紧,以至于兵也不能好好练。好容易放出去一阵子, 又叫关回公主府, 格外的难忍。难免就带出些不耐烦的情绪来。
孔彰对端悫的“敬重”本就不真心, 休说他一个武将,便是朝中老吏, 也未必能装四年孙子不露馅的。端悫心里生了疑惑, 孔彰的那些装模作样暴露了个彻底,他却浑然不知。端悫也才意识到, 人心竟是这般的难以撼动!可她是骄纵长大的公主,性子最是执拗。孔彰越是有傲骨, 她便越想打断他的脊梁。至于孔彰乖顺了后还能否招她喜爱, 却是她从来懒的想的问题。
然而如何整治孔彰, 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威逼利诱皆干了个遍,孔彰依旧是那副模样。端悫自己想不出法子,家里的心腹更是只会出馊主意, 便进宫找淑妃求助。
淑妃乃圣上跟前一等一的宠妃,如今年纪大了不再侍寝,却能常招得圣上来宫里瞧她,比皇后更像圣上的正妻。休说宫里的小妃嫔,便是皇后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于人情世故上,比端悫胜百倍不止。再则天底下的女人,哪个打小不要读那女诫女德,知道三从四德的道理?唯有公主是不需要的,她们不叫驸马全家三从四德,就谢天谢地了。是故,步步惊心才爬到今日之地位的淑妃,也就没拘束过女儿。皇帝的闺女,爱长成什么样便长成什么样,谁还敢讲啰嗦不成?
可端悫想要的东西,着实难住了淑妃。看着女儿满脸不高兴的表情,淑妃深深叹了口气:“我当日便说一个西域长大的有妇之夫没什么好的,你偏不听。使尽了手段弄到手里,又嫌人家不够贴心了。那是他不知道你……罢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多提。你问我怎生得到他的心,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对着他小意殷勤你做得到吗?”
端悫不服气的道:“我堂堂一个公主,凭什么要我去讨好他?再说了,我难道对他不好么?就说调兵平叛的事儿,他不是我的驸马,兵部肯那般夹着尾巴做人?光他练兵把勋贵子弟得罪了个遍,就够脱层皮了。”端悫越说越气,恨声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淑妃懒怠说话,任由端悫发泄。她是有些看不懂女儿,孔彰能好生伺候就行了,非得要人心服口服作甚?宫里那么多宫女太监,难道个个都能忠心耿耿?本就是一眼看上的人,那时候都不认得,自然看重的是脸不是性子。孔彰性子不好,那就再去寻个性子好的。只消别闹的太过,孔家敢讲啰嗦,她倒要治个孔彰伺候不好的罪过。两口子过不到一处也不是这几日的功夫,该说的该劝的,淑妃饶进了几缸口水进去,端悫半点不肯听,非要自寻烦恼。公主的日子,真是比皇妃舒服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