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彰被噎了一下。
莫日根连连冷笑:“要杀便杀,何必挑拨离间!我们与将军几千里同生共死,也不差今日了!”
孔彰部尚算冷静的几个人,纷纷叫嚷起来,可那稀稀落落的声音,显得更加没底气。管平波心道,只怕还是叫电网吓的。看着挂在铁丝网上的尸体,管平波心道了句可惜,就凭她寒碜的家底,搞出的电网不知有没有六十伏,电死人的难度颇大,那只被她弄个半死的鸟还挣扎了两下才死,真是除了恐吓,没有半点实际效果。然最初的地雷已经埋下了恐惧的种子,被电网镇住毫不意外,只当场吓死令人有些难过。管平波为抓孔彰,差点烧尽了家底。至少火药的库存就一扫而空。到了这个地步,她有的是耐心与孔彰耗。抓豹子嘛,总是不容易的。
任何过激的情绪,都极耗体力。加之沉重的甲胄与体重,孔彰的坐骑已是强弩之末。孔彰是爱马之人,知道暂无法逃脱,索性先指挥着众人下马,让马匹有所喘息。
管平波饶有兴致的看着孔彰找出些许草料喂马,心理素质杠杠滴!果然是千金难求的猛将。又叹陈朝果真药丸,这般武将,居然让他受尽委屈。想着窦向东调查出的种种,管平波的心都一阵阵的抽痛。孔彰若肯投降,必须往死里惯啊!
打仗不可能带太多辎重,大量的草料尚在江边的飞水城内,孔彰观察着四周,不知何处能引着马吃草。管平波对养马的知识匮乏的可怜,不确定的问:“你们的马是不是没吃饱?”
孔彰轮番抚摸着两匹马脖子,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管平波对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时就有一队人挑着担子走来。管平波指着才送过来的篓子道:“我有些黑豆,可以给你们喂马。”
岱钦这时才相信管平波是人,怒道:“谁信你的假惺惺!”又对孔彰道,“别要,没准混了毒,好治死我们的马!”
孔彰却是看着管平波道:“你想要我的马。”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何止你的马,还想要你的人。”
孔彰:“……”
冲过了地雷阵,又被没良心炮撵着追了好一段,马匹里不少受伤的。这要再饿上一顿,可就得掉膘了。那都是她的马啊!必须不能受损失。管平波果断道:“两侧的陡坡马上不去,人却能上去。孔将军你卸下甲胄,出来吧。你出来我就送黑豆进去喂马。”
莫日根忙道:“别去!他们定有埋伏!”
孔彰盯着管平波,沉声道:“我出来,你放了其它人。”
管平波摇头道:“孔将军,你没有谈判的资格。山谷中惊马是哪般凶险,你比我清楚。我此时再丢炸药,你们光踩踏就能死个干净。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不愿伤害,可我四弟死在你们手上,不降服你们,就只得杀了你们,不要逼我走到那一步的好。出来吧。”
孔彰此时的心情,仅次于面对端悫了。再次深吸一口气,开始拆卸身上的盔甲。莫日根苦劝不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孔彰轻身抓住山边的草丛,往那女魔头处去。
管平波不住的叮嘱:“你慢着些,别摔着。抓草的根部,不要抓叶子,仔细割伤手。”
孔彰:“……”
哪知管平波说完,撒腿就跑。待孔彰跳下山坡,她已跑出去百步远,躲在了谭元洲身后。
谭元洲毫不留情的耻笑道:“怂的你。”
管平波道:“我就怂,你是没见识过他的力气有多大。我特么要给他逮住做了人质,你们是放了他呢?还是放了他呢?他带着人跑回了平地,还有我们的事?”
孔彰瞪着比狐狸还狡猾的管平波,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山坡上出现了弓箭手,执弓对准毫无防护的他。几个人拿着绳索,试探着朝他靠近。
孔彰翻个白眼:“要绑就绑。”
虎贲军从善如流的把人绑了,且用的是管平波亲授的、标准武警捆绑死刑犯的招式。绳子绕过孔彰的咽喉,又在他的双臂上卷上四五圈,最后才落在手腕上,打了个死结。这还没完,只听一阵金属的脆响,他的脚也被套上了镣铐。
目测孔彰再无战斗力,管平波才跑到跟前,指挥着人往铁丝网里送豆子,又扔纱布酒精等物,好叫他们处理伤口。而后一脸讨好的对孔彰道:“你没受伤吧?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孔彰:“……”双手被缚的死紧,没有逃脱的可能。孔彰忍气道,“然后呢?”
管平波道:“带你去见李将军可好?”
孔彰还能说什么?镣铐的铁索特别短,他牛高马大的,从来没有用这么小的步伐走过路。近些年来练的养气功夫,尽数在克制自己飞起一脚踹死前面那女人的冲动上了!妈的人世间居然有比端悫还讨厌的女人!
莫日根看着孔彰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用姜戎话大喊:“将军,万不得已,就别管我们了!”
孔彰顿住脚步,回头用姜戎话一字一句的回道:“我与你们共存亡!”
莫日根暴躁的一脚踹在山坡上,中原人太狡诈!哪有这样打仗的!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打!王八蛋,狗日的!早晚有一日,我叫你们好看!
管平波怕孔彰不习惯镣铐绊倒,走的很慢。中途还停下来,喂他喝了一回淡盐水,并温言道:“再坚持一会子,待见了李将军,我给你做吃的。”
孔彰一肚子火,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管平波到底怎生设置的陷阱。只那一句拿骑兵打苍梧,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里。几年前去巴州传旨,他便觉着巴州不好打。朝廷却……想到朝廷,又想起家务。他落入了叛军的手中,会不会牵连母亲和孩子?生平第一次感谢端悫看上了他,但愿公主府,能庇佑他的家人。
管平波又停下来,身形矮小的她,惦着脚给孔彰擦汗。孔彰苦笑,家眷都在京城,他怎可能投降?若他能狠的下心肠,也不叫那鸟朝廷驱使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一行人终于行到了营地前。孔彰才第一次见到了管平波的兵。比宫廷銮仪卫还要整齐的卫兵,在烈日下纹丝不动。见到管平波,齐刷刷的举手,行了个孔彰看不懂的礼仪。管平波回了一礼,营门缓缓打开,笔直的通道展现在眼前。沿着红砖路,孔彰被径直带到了监牢。
李恩会的声音炸起:“将军!”
孔彰看向李恩会,淡淡的道:“你没事吧?”
李恩会难以置信的道:“将军……你……”
孔彰被推进了李恩会隔壁的囚笼,落锁。管平波笑着对孔彰招手,待孔彰走到笼子边,拿出匕首,割断了绳索,又递给他一副钥匙:“自己开镣铐吧,不是我诚心不敬你,实在是怕你揍我。我可是打不过你的。”
孔彰默默的拆开镣铐,管平波隔着栅栏收回钥匙与镣铐,轻声道:“你们说说话吧,我去外头瞧瞧其它人。回头来看你。”
伸手不打笑脸人,各为其主,打起来的时候自是下死手。被抓后,管平波对他的照顾可谓体贴入微了。孔彰长长叹了口气,对管平波解释道:“我的孩子在京城。”
管平波看着孔彰,欲言又止。良久,笑了笑,道:“我们先吃了饭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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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噩耗
孔彰的心不自觉的漏跳了一拍,终究没再多话。管平波退出牢房,李恩会忙凑到栅栏边,一叠声的问孔彰:“你也着了她的道儿!”
孔彰情绪低落,没甚说话的心情,任凭李恩会不停询问,都不愿答言。他去死,还是孔娴与孔博去死,答案不言自明。可他若死了,又有谁能送孩子回姜戎?是他大意了,不该这么莽撞的上山。死于敌军之手,没什么稀奇,古来征战几人回,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也算死得其所。只可惜了追随他的一帮兄弟,不知来生有没有赎罪的机会。
太阳渐渐西斜,牢房内的光线不如方才的明亮。李恩会看了看刻漏,过申正了。外头提前送了饭进来,每人一碗兔肉汁浇饭,唯有孔彰没有。李恩会把碗抵在栅栏上,道:“她故意整你,我们一起吃。”
孔彰摆摆手,料定管平波有别的东西等着他。一路上无微不至,没理由单落下了晚饭。果不其然,李恩会的饭没扒完,管平波就带着一串随从,施施然的走来,在地上架起了炉子、铁丝网。熟练的点燃炭火,看守牢房的狱卒跑去把另一头的侧门拉开,过堂风呼的吹过,炉子里的炭火炸起了朵朵火花。
管平波随意的盘腿坐在地上,从食盒里拿出一块腌制好的牛肉,用夹子放在了铁丝网上。刺啦一声,牛肉的香味顿时飘满了整个牢房。管平波熟练的翻着牛肉,笑对孔彰道:“中原不轻易杀牛,你算运气好,恰有头牛摔断了腿,才弄得了这么点子。我叫人切了几斤新鲜的,下剩的用烟熏干了,将来留着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