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1 / 2)

窦朝峰难得开了个玩笑道:“你别把她当二嫂,当大姐就对了。”

窦宏朗笑了笑:“二叔说的是。”

窦向东还有别的事要忙,他唤来张和泰道:“把你们二太太生擒孔驸马的喜事发出去,大家伙高兴高兴。这个月都辛苦了,都加发一个月的月钱。再则你叫上马蜂,一同送宏朗去飞水。顺便与二太太谈谈她弄出来的玻璃灯罩的事。我们在京中的线不能断了,玻璃灯罩是个新鲜物事,恰好借着卖灯罩的由头,多派些人上京。在朝中,比孔驸马强的将领不是没有。只消朝廷别太扯后腿,潭州雁州就是前车之鉴。日后再不能大意了。”

张和泰应了声是。

窦向东又道:“此番去飞水,你再好生问问二太太。你学着她练的兵不错,再接再厉。”

张和泰躬身行礼道:“小人明白。”

窦向东一挥手:“去吧。元福、宏朗你们两个要出门的,也去收拾东西吧。”

窦元福与窦宏朗纷纷应诺,各自出门不提。

窦家上层因窦春生亡故至今无甚喜意,窦家下层得知打了胜仗的消息,就已经嬉笑开来。雪雁妈想着刚在管平波处做了后勤大管家的长女,脸上的光辉怎生都消散不去。肖金桃已不在人世,丫头们尽数遣散。她们这些婆子倒是留了下来,照看窦向东的起居。窦向东原先还睡睡书房,或是去黄雪兰处歇几晚。自打肖金桃过世后,他倒日日盘桓在正屋,再不肯去别处。掌家的张明蕙为表示孝心,只有往正院添人的。人多嘴杂,比往日更热闹了几分。

闻得管平波又要得赏,众人都纷纷朝雪雁妈贺喜:“不知此回二太太要赏雪雁什么哩!”

雪雁妈嗳了一声道:“也不是次次都要讨赏的。哪有那般厚的脸皮。”

一个仆妇酸溜溜的道:“就你机灵,那年就是你先求老太太,把女儿塞到了二太太身边。哪知应到了今日。”

另一个仆妇道:“可不是,当时谁还笑话雪雁妈来着?”

就有人压低声音道:“还有哪个?练二太太屋里小丫头珍珠的娘呗。如今珍珠也没叫二老爷收房,是配了小厮吧?”

“珍珠是哪个,我都不记得了。”

“谁记得啊,嫁了都没进来做活。”

“嗳,练二太太的丫头,自是再难进来。”有人拍马屁道,“要是我们雪雁嫁了,想回来做管事,不过一句话的事。只怕她看不上。”

雪雁妈忍不住炫耀道:“她说二太太对她有知遇之恩,飞水那头又忙,不肯走开哩。我就说她是个死心眼,那年二太太生了小姐,老太太打发人去伺候,我还拦了一拦,她倒把我骂了一顿,自跳上船去了。现想来啊,人就得服老。老了老了,不如年轻人有见识,怪道人家说要人老从子呢!”

众人心道,有个能干女儿了不起啊?还不是个绝了户的!挣了万贯家产也不是你家的!呸!

仆妇们面和心不合的聊着天,窦向东回到屋内,也不去拘束。肖金桃掌家时,因回事的人多,正院里哪日都是闹哄哄的。待她生病,前后便静的落针可闻。此刻的喧嚣,能让窦向东产生老妻犹在人世的错觉。到底是让管平波如虎添翼了,早知今日,夫妻又何必离心?长长叹了口气,世间难买早知道呐!

孙洪才一路从飞水往外逃,没有船只,只能靠双腿在山间穿行。沿路全是虎贲军治下的邬堡,一个个守卫森严,什么都抢不到。好容易出了梅州地界,又遇上了土匪,彼此打了一架,都没落着好,孙洪才身边的人死了多半。来不及哭,剩下的人只得加快了赶路。再到雁州时,才找到了留守于此的同僚。一行哭诉,把守军惊的魂飞魄散!潭州已被窦家夺回,雁州就是个孤岛!要窦家打来,后果不堪设想!两位指挥使一合计,立刻通知了盐矿的守军,预备一齐往浔阳郡奔逃。

雁州城与盐矿再次陷入混乱。才安顿下来的苏小小,听闻孔彰战败的消息,顿时眼前一黑!她老鸨早就失踪,不知死活。再则她年纪不小,这一行难道还想做一辈子不成?好容易寻了个大腿抱着,偏又没了。前路茫茫,苏小小无处可去,在临时住所内,眼泪一颗颗的落。孔彰没搭理过她,亦没欺辱过她。多好的从良对象,竟……

外头人仰马翻,画眉不敢出去问询,生怕被兵痞抢了。好在苏小小被孔彰带回后,存了从良的心思,再没抛头露面过,知道孔彰住所里还呆着两个女人的不多。苏小小把孔彰的箱笼尽数打开,故意丢了一地,再打开一扇房门。而后一面哭,一面带着画眉,藏到了床底下。果然冲进来洗劫的人,见此情状,以为被扫荡过了。愤怒的踢了几脚,又团了几件衣服跑了。如此来来回回几拨人,最后连箱子都被搬走,也没人发现躲在床底下的两个女人。

朝廷军抢完了该抢的东西,聚拢在一处,撒丫子往东边狂奔。有马的自是跑的快,步兵还在路上气喘吁吁的走,他们已绕过城池,直奔浔阳郡而去。孔彰打窦家,本就是取道浔阳。浔阳的锦衣卫看见去打仗的人狼狈逃来,都暗道不好。接了人才知道,事情比想象的更糟!孔彰居然投降了!

不敢声张的战报,八百里加急驰入京中。吏部尚书孔择乡惊闻孙子叛变,当场就在御前中了风!圣上震怒!把举荐孔彰的太子与大舅子晋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太监们急急忙忙抬出孔尚书,就听圣上拍着桌子道:“夷三族!夷他三族!投降的家眷全给我砍了!”

太子眼神冰冷的看着晋王,孔彰是驸马,临阵叛逃不可能诛九族。本朝三族为父母、兄弟与妻儿。孔彰是独生子,父亲早丧,母亲跟着他的一双儿女共赴黄泉。人家满门死的除了端悫母子,只剩自己,叛变何必犹豫?

圣上也想起了孔彰那对双生子没了的事,险些呛出一口老血,暴怒道:“谁告诉他的!?谁泄露的消息!?还有督战官呢!这般大事,他不送信回来,死了吗”

兵部尚书冷汗直冒,当时欺负方坚无根无基,现在倒好,人家果真无根无基了……他此刻心里盼望的全是方坚死在了苍梧。只要他不投降,兵部就不会吃挂落。上回邵晖云出去,叫文官与太监坑了,圣上嘴里不说,心里是知道的。此回孔彰出征,想着是自己的女婿,索性不派太监了。哪里知道他竟敢投降!圣上恨出血来!咬牙切齿的道:“孔彰的儿女谁照看的?都拖出去砍了!砍了!”

殿内无人敢说话,太子朝臣跪了一地,听着圣上震耳欲聋的咆哮。孔彰是他登基以来,头一个叛变的!还是他的女婿!最恨的是那杂种与端悫育有一子,端悫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便是要杀,也得等到端悫生产后。这口气怎生咽的下!

抓起镇纸,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叮铃的脆响。圣上深吸一口气,赤红着眼睛道:“但有一日抓他落网,凌迟三千刀,一刀都不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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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寻夫

苍梧郡的叛军离京城十分遥远。皇城还不至于有多大的震动。真正陷入恐慌的是孔尚书一家。孔彰一直与家族不亲,可这种时候,谁管你们平日里亲还是不亲?那就是孔尚书的亲孙子!孔尚书倒下之后就没醒来,至半夜两腿一蹬,咽气了。孔家哭声震天,全不知该怎么应对。

孔彰的大伯孔嘉猷逃命似的上书丁忧。圣上正在气头上,冷笑道:“死的倒是及时!”幸而还剩一丝理智,不曾把孔彰的伯父给剁了。恼怒的把孔家大大小小的官职一撸,直接撵回原籍!孔彰的姑母嫁的是宗室镇国将军,哪里受的住这个?含着两包泪,直奔公主府求情。

端悫早就懵了!她尚在孔彰果真舍下她们娘仨的打击中回不了神。她是喜欢孔彰的,那漂亮的人儿,站在廊下都能发光,哪个不爱?胡人端悫见的多了,没有一个的眼睛有他那么亮,笑起来的时候,绿的好似一汪湖水,清澈见底。端悫扶着肚子抽泣着,她还想生个像父亲的小闺女,也有着卷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带去宫里给父皇和妃母玩。端悫在心里不住的质问:你连孩子都不要了么?你不是最喜欢孩子的么!?

镇国夫人孔氏还能说什么?与端悫抱头痛哭了一场,擦干眼泪,又飞奔回娘家探视。尚书夫人洪氏只育有长子,次子与女儿皆是庶出。家里孩子不多,孔氏又嫁的极好,与嫡母关系素来亲近。回到家中,嫡母与生母皆在父亲床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生母陶氏一行哭一行骂:“臭私窠子淫妇,短命的忘八,养出那样怪贼奴才的儿孙!依我说掘了她的墓,丢到乱葬岗里去!我们孔家才不要这般贱妇!还有那姓陆的扫把星,克了娘家克夫家,她有脸上吊!早二十年前怎么不带着那狗杂种去吊死了!非要祸害我们到今日!”

洪夫人老泪众横,拉着丈夫冷了的手,只哭不说话。良久,她沙哑着嗓子对孔氏道:“家里已是落了难,你回吧,省的牵连了你。”

孔氏哭道:“我是上过玉牒的夫人,他还能休了我不成?再没有侄儿连累出嫁姑母的道理。”

听得此话,洪夫人又开始垂泪。早知今日,就不放庶子远走了。留在京中,便是再生出孔彰,也不会有此祸事。她一把年纪人老成精,哪会看不出来孔彰与其父一模一样的倔强脾性。想起孔彰的一双儿女,洪夫人哭的更伤心了,作孽啊!都是作孽啊!

消息慢慢的汇聚到京城,孙洪才落入锦衣卫手中,直直被带到御前回话。头一回见皇帝,孙洪才紧张的浑身打抖,好半晌都吐不出字来。圣上往日挺享受这等天威压服人的滋味,此刻却是急的冒火。强忍着怒气问道:“孔彰果然投降了?你见着他了?还是那起子叛军诈你的?”

孙洪才哪里敢说端悫毒死孔博孔娴之事,被圣上一吓,吞吞吐吐更说不清楚了。圣上无法,只得命锦衣卫问话,再回报于他。结果审来审去,朝廷军没一个人见着了孔彰的,连带孔彰带去山上的骑兵都人间蒸发!到底是死了还是降了根本没个准话!按说不拘是死是降,都是能大煞朝廷威风之事,哪家土匪不用大肆宣扬?偏生朝廷赶上了管平波,她老人家把辖区管的如铁桶一般,又只顾着抓到小豹子如何高兴,压根就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抖威风的。只把朝廷焦躁的死去活来。

朝廷霎时陷入了极端的尴尬。遇着这等临阵投降的主将,那是牵连家族的罪过。可孔彰南下以来,勇猛非常,一口气打下潭州雁州与雁州盐矿。他在前头打仗,守不住可不是他的责任呐!人家是发了信告知朝廷的,你朝廷不增援赖哪一个?万一他不是投降,而是战死,可就是得表彰的事儿!换成寻常武将,先批了再表扬,也没什么,孔家先削了再扶植更没什么。可这是端悫的驸马啊!倘或驸马真战死了,你前头削了他,端悫能挠死你全家!还连个同情都捞不着。朝臣们一个个垂头缩脖子,不敢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要抬要削,你们皇家人自己玩去吧!至于孔驸马他大伯家的官职?早被旁人盯上了,姓孔的还是早早滚回老家,省的再遭牵连吧!

如此,朝廷集体装聋作哑,好似孔彰带兵南下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洪夫人带着儿孙,扶灵回乡。孔氏送到郊外,拉着嫡母与嫂嫂的手,哭的死去活来。终是不得不分别。唯有端悫,死活不肯信她的驸马投降了,更不信死了,成日间在家神神叨叨的画符烧香,只把圣上与淑妃又心疼的哭了好几场。

不提京中混乱。窦元福带着精锐南下收服雁州。雁州百姓闻得窦家归来,莫不欢兴鼓舞,乃至于夹道迎接,只差没山呼万岁了。间或有几个富户,对着窦元福哭道:“大老爷,我们四老爷死的好惨啊!”

窦家从老大到老四,都被孔彰打的屁滚尿流,结果孔彰连人带马叫管平波一个人给吞了!窦家老爷们心中的滋味,可谓一言难尽。他征战了一辈子,纵是有许多不足,比窦宏朗总是强百倍不止。哪里知道千算万算,没想到窦宏朗那废物连亲妈都死了,硬是借着老婆翻了过来。窦元福都快仰天长啸了,有这么好命的吗!?草特娘最恨的是他两个老婆还不吵架的!管老虎那么厉害,整小老婆下那么狠手,偏生对练竹无比和气。窦宏朗就这么坐享齐人之福,一个老婆柔声细语伺候他,一个老婆出门给他打天下,天底下特么的还有这般道理!忽闻富户提起窦春生,窦元福的眼泪哗哗的掉。比起弟弟,他真是命苦的没个边了。

朝廷军最后撤离的时候,对雁州城几乎掘地三尺,城内家家遭灾,户户受难。皆哭着喊着求窦元福给条生路。盐矿的景象更是惨烈,那处女眷本就不多,足足被祸害了近一个月,除了苏小小这等特别会跑的,差不多死了个干净。苏小小都快饿死在屋中了,愣是不敢随意出去觅食。每每只有天将黑未黑时,溜出去打探消息。好容易等到窦家归来,饿疯了的主仆两个,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外。苏小小已经弹尽粮绝,胡乱抓了一个眼生的人就问:“你是窦家的么?”

那人看到苏小小的脸惊艳了一下,忙不迭的点头。

苏小小颤声问:“那劳小哥告诉奴奴,孔将军是叫你们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