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戎鼓声大作,冲进城内的骑兵撤出城池,往中军集中。同时,虎贲军的战鼓齐鸣,大队向前推进!城墙上的窦向东并所有指挥官皆是骇然!虎贲军居然预备用步兵正面迎敌!
做梦都想堂堂正正打一场的李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问张和泰:“娘娘……没事吧?”
张和泰亦是难以置信,鸳鸯阵再强,岂能与姜戎精锐的骑兵争锋!?他生怕自家有生力量折损于此,竟是病急乱投医的默念:“这么胡闹!谭元洲你就不托梦劝一劝吗?”
正在调整队形的贺赖乌孤仰天大笑:“好!好!好!有胆色!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今日倒要瞧瞧尔等步兵的本事!”
鼓声咚咚咚的响,虎贲军所有的战兵跨着同样大小的步伐,踩着同一个鼓点,无畏的向前。此番管平波几乎把三郡辖区所有营地的精锐抽调一空,他们虽来自各地,却都是操着同一个语调的官话、练着同一套规则的步伐。聚集在潭州后,只消稍作融合,便能投入战斗。只不过时间太赶,管平波无法结合车营,使用的乃是现代步兵的最基础的方阵,以便新整合的战兵能尽可能的适应。
姜戎骑兵从远方冲来,拉弓射箭!虎贲军方阵第一阵列踩着鼓点,从容不迫的交替射击!弓箭与火绳枪交手,各有死伤。然而虎贲军的脚步没有迟滞,战场上甚至听不见伤患的哀鸣。倒下的空缺由后排的人填上,步伐都不曾错过半个鼓点。
站在高处观战的窦向东与贺赖乌孤同时从尾椎窜起一股寒意。城墙上七嘴八舌的欢呼与讨论,不知不觉已听不见了。所有人死死盯着战场,盯着悍不畏死的火绳枪兵;盯着穿着白衣服的人如流星般冲至阵后,二人为一组,用担架抬起隐忍挣扎的战兵消失在巨大的白色帐篷中。所有人的咽喉好像都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战场内一片肃杀,贺赖乌孤彻底被激怒!骑兵正式冲锋,第一阵列的火绳枪兵迅速退后,第二阵列的重步兵厚重的盾牌落地,形成长达足足三里的防线!同时,第三阵列的投掷兵纷纷扔出了标枪,虎蹲炮与佛郎机渐次开火。
然而姜戎优良的战马速度太快了!六百米的距离,他们转瞬就跑到了眼前!两个阵型相接的薄弱处被汹涌的骑兵冲出了个巨大的口子!他们的屠刀,即将挥向第三阵列的轻步兵的后背!
窦向东紧张的眼都快突出来了!他死死抓着城墙的砖石,恐惧管平波展现出的力量,但更恐惧管平波的失败!因为那是唯一能救应天的人!
突破防线的郎中将涉归冷笑:“不过如此!”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不知何时,他们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方阵。它像个缩小版的大方阵,厚重的盾牌挡住了骑兵的前路。盾牌后弩兵的的箭头泛出点点寒光。不知什么东西一声响,弩兵像被启动了开关,整齐划一的发射、后退;同时第二排进步、发射、后退;第三排进步、发射后退。他们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出难以言喻的美感。这是虎贲军的预备队,打的就是不知死活硬闯进来之人!
惨叫在涉归耳边炸响,他在阵中看不明变化,窦向东在高处却清晰的看见,两侧的骑兵向太极八卦一样,在旗帜的指挥下,一侧向前,一侧向后,对涉归部进行了无情的绞杀!
孔彰的长柄刀夹着厉风,砍向了涉归的头颅!他已位列虎贲军副将,这大约是他最后一次亲自操刀作战,因为对高阶将领而言,指挥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此回总指挥不是他,他大可尽情挥洒。余光撇过高台上的管平波,她神情肃穆的站在那里,宛如定海神针。旗鼓随着她一道道命令变化,令行禁止的军纪与令人炫目的变阵能力,几乎把姜戎的骑兵衬托的幼稚如孩童。
这就是虎贲军真正的实力!是跨越了几百年的时间鸿沟,是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碾压。华夏数次被野蛮的铁蹄践踏,那不过是因为文明的差距不够大。昔年汉朝率先造出环首刀,对上彪悍的匈奴,亦有以一敌三的威猛。如果说姜戎是从打猎上学习的战争技能,那么管平波便是站在科学的高峰上,打造真正的战争机器。
风拂过头盔上的红缨,管平波气定神闲的看着冲入己方阵营的骑兵被分割成了小块,落入了鸳鸯阵的蛛网。她甚至想,如若马其顿方阵与戚继光的车营结合完毕,会是怎样一种光景?管平波冰冷的眼眸看向北方,伊德尔,你想试试么?
姜戎骑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贺赖乌孤惊恐的看着战场,这是步兵么?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步兵?不过区区两万步骑混编而已,为何会迸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面对窦向东的花样百出,贺赖乌孤是烦躁与不屑。正因为窦向东打不过他,才使出下九流的手段。而虎贲军虽然一开始玩了把偷袭,可正面接战后,就是正面的对抗!他总算明白窦向东为何想杀管平波,也明白绍布与查干巴日为何全军覆没。这个女人,简直为战争而生!他打不过她,他会输!
狭路相逢勇者胜!贺赖乌孤的折损已近两千,正是崩溃的边缘。他果断下令:“鸣金收兵!撤!”
金拨之声顿时响彻战场,然而被纠缠的骑兵一时竟难以撤离。尤其是他们后方不知什么时候,被撒上了铁蒺藜。恐惧在他们心里滋长,这样让人如陷泥淖的阵法,着实太可怕了!
姜戎的阵型再也维持不住。管平波勾起了嘴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传令,骑兵准备追击。”
话音刚落,姜戎骑兵就开始往北跑。虎贲军阵地上炮火与箭羽齐发,趁火打劫的进行单方面屠杀。炮声渐歇,早有准备的孔彰与莫日根各带一队骑兵,气势汹汹的朝姜戎骑兵身后扑去!
贺赖乌孤暗自骂娘,再追老子的人就要崩溃了!就在此时,虎贲军骑兵猛的拿出火药,朝姜戎骑队里掷去。正逃跑的姜戎骑兵几乎要疯!为什么他们的火药不用点火的!新生的武器加重了姜戎的心理负担,加之他们连战半月,人与马的体力皆不如虎贲军,他们惊悚的发现虎贲军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每个人心里都在想,我会死么?
贺赖乌孤很想杀个回马枪,然而他知道,士气一旦溃散,便是强行下令,也不可能抵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虎贲军。后背向敌,从来是死的最快的方式。可人不能抵御本能,恐惧会让他们抱有侥幸,会让他们以为可以逃出生天。贺赖乌孤无能为力的跑着,孔彰则是策马急追,一步一杀!
城墙上的守军目瞪口呆的看着姜戎骑兵狼狈的逃离,半天回不过神来。
一根箭羽咻的从虎贲军中射向了应天的城墙,守军手忙脚乱的拔出,是一封信。不敢私自拆开,众目睽睽下,信件传递到了窦向东手中。窦向东抖开信件,上面只有一句话:“调水军,围堵姜戎!”
窦向东把信纸递给了张和泰,自己怔怔看着平地上的虎贲军。两翼没有了骑兵,但他们依旧笔挺的立在场中。战争没有结束,所以没有一个战兵敢于松懈。
中军的旗帜十分明显,窦向东轻易的找到了身着重甲的管平波。这个距离看过去,管平波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但窦向东没来由的感觉到了那逼人的气势。多年未见,她竟又长进了!
管平波似感受到了什么,亦侧身遥望城墙。望着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军民,很有领导风范的挥了挥手。城墙上的军民方才如梦初醒,齐声欢呼:“我们打赢了!我们把姜戎打跑了!”
不知谁起头喊了句:“娘娘千岁!”欢喜的众人跟着喊:“娘娘千岁!”
多是军中汉子,无序渐渐被统一,七零八落的呼喊变成万人齐声的呐喊,震耳欲聋!
窦向东僵硬的扭头,看着周遭激动的人群,深深的感受到了管平波用战功奠定的、无可抹杀的威望,而窦家上下无人可掠她半分锋芒!想到此处,他脑子嗡的一声,紧绷的弦啪的崩断,陷入了黑暗!
第236章 中风
第33章 中风
常言道穷寇莫追,然也得看是什么样穷寇。应天挨着长江, 贺赖乌孤怕水上有埋伏, 不敢直接过江, 而是先往东去, 企图绕路。孔彰跟在后头, 观其阵型散乱,更有无数骑兵掉队,便带着人好一顿占便宜, 直把姜戎骑兵杀的哀嚎连连。直追出了六十多里,孔彰才停下脚步, 带着人沿途收集马匹, 往回折去。
贺赖乌孤跑了百多里,才停下来修整队伍。各队报数统计, 这么一日功夫居然少了两千多人, 把他气个倒仰!同时心里不住后怕,幸亏当机立断的撤了, 否则当真崩溃, 只怕死伤更为惨重。
刚点完数的乌纥提气喘吁吁的道:“将军,还打么?”
贺赖乌孤黑沉着脸道:“打!不能就这么回去。否则叫个女人一打便散, 咱们再难提士气。再则, 也得探探那女人的底。”大意了!没想到那女人真有两把刷子,虎贲军居然靠的不是谭元洲!娘的, 孔彰不肯回姜戎,根本就不是为了美色!此乃劲敌!
乌纥提面色凝重的道:“那阵法比以往见过的都难缠。”
贺赖乌孤攥了攥马缰, 竭力平复着情绪道:“安营!派哨探出去,修整几日再打。我就不信我们的一万多骑兵弄不死她!”贺赖乌孤眸色一凝,必须尽早杀掉她,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日落时分,孔彰带着六百余匹战马,潇洒回转,扬起无数烟尘。虎贲军已于城外扎好营地,张金培站在新搭建好的瞭望台上吹了声口哨,冲营中大喊:“孔将军打草谷回来了!”
营内一阵大笑,打草谷原是游牧劫掠中原时的说法,张金培现学现卖,倒也相宜。
孔彰转瞬到了营前下马,方坚小跑着迎了出来,朗声笑道:“孔将军收获颇丰啊!”
孔彰笑道:“还行。你们捡了多少马?”
方坚喜滋滋的道:“四百多匹,可惜有些伤着了,不知能不能活。”
孔彰道:“如此,我们又多一千多匹上好的战马,可扩充骑兵了。”
方坚道:“将军说,贺赖乌孤只怕还要来,最好能再抢些。”
孔彰哭笑不得:“还真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占别人便宜的时候,心情总是舒爽的。方坚憋不住坏笑了几声,才转回话题道:“沿途可有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