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她这话落下,屋中便是死一样得沉寂,林氏先前还带着笑的面容此时更是一片黑沉,却是过了许久,她才握着桌上的茶盏朝地上砸去,伴随着那瓷器破碎的声音,却是林氏气急败坏得一句话:“凭什么!”

往日哪回不是她出的面?

那个病秧子和贱蹄子凭什么!

翌日。

九如巷李家。

前头有人领路,霍令仪便挽着许氏的胳膊在后头慢慢走着…李家虽说是办花宴,可请得人却委实不算多。这也实属正常,李家素来不喜热闹,即便是置办宴会请得也大多是旧日交好的士族门第…因此此时虽说时辰已差不多快到了,可这李家的院落却仍旧透着一股子闲适静谧的模样。

许氏的心下却还是有几分踌躇。

她已多年未曾出来参加宴会,昨儿个若不是晏晏好说歹说,她却是连一步也不肯迈出。早年她做姑娘的时候便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余后成了婚倒是参加过几回,只是她素来不是个能说道的自然也未能从中得出几分趣味,而后生了令君折损了身子,府中一切事物也都交给了林氏,她索性也就当个甩手掌柜,事事不理了。

霍令仪一直都在留意着母妃,自然也察觉出了她的踌躇。她私下握了握许氏的手,口中亦跟着轻声一句:“母妃不必担心,李家两位夫人都是好相处的,想必她们请来的客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您若当真不喜欢,只顾赏花便是。”

她的确想让母妃多交几个朋友…

如今父王归去,令君又不在府中,若是日日让母妃闷在屋子里看书做着女红只怕早晚得闷出病来…可若是母妃当真不喜欢,她自然也不愿强迫于她。

许氏闻言便侧目朝霍令仪看去,待瞧见晏晏面上的担忧,她自是忍不住怔楞了一回,可也不过这一瞬,她便明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让晏晏操心于此?

家中之事、令君之事,如今还有她的事…许氏看着霍令仪眼下那遮掩不住的乌青,心下止不住便是一疼。她自是知晓晏晏在担心什么,晏晏是怕她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闷出病来,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让她出来走走。

这些月来,她的确时常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夫君不幸归天,如今令君又远离了自己的身边…她把自己闷在那一方天地,却从未想过,晏晏的身上又承担了多少压力?

她也不过十五年纪,尚未及笈,却要把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压力尽数压在自己的身上。许氏想到这,心下还是泛起了几分酸楚…她当真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若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担忧至此?

霍令仪迟迟未听见许氏说话,便又轻轻唤了人一声:“母妃,您怎么了?”

“没事…”许氏压下了心中的那几分思绪,她把掌心压在霍令仪的手背上,却是过了许久才绽开了一个笑颜:“你不必担心,母妃虽然久未参加这类聚会,却也不是那一叶障目之人。”

何况李家两位夫人的名声,她往日也曾听过,的确是好相处的。

霍令仪见此才松了一口气。

因着花厅快至,她也就未再多说什么。

花厅临水而建,因着名为赏花,外头便又置了不少名贵的花类。

等霍令仪和许氏至的时候,那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女侍禀了言,里头的声便跟着一静,只是没过一会帘子便被人打了起来,却是郑宜和与李安清亲自出来迎了。

待两厢打过照面,李安清便笑握着霍令仪的手,自打上回见过面后,两人已有一段日子未曾见了。

霍令仪喜欢她的性子便也由着她,只是一双眼却还是朝许氏的方向看去…虽说母妃说不必担心,可她又岂能不担心?

李安清自然也察觉到了,见此便低声笑道:“霍姐姐不必担心。”

她这话刚落,便见郑宜和亲昵得握着许氏的手柔声说道:“等姐姐有一会了,若你再不来,我可得亲自遣人去王府接你了。”郑宜和素来是个能说会道的,又是个直爽性子,偏偏眉目带笑,声音柔和,便又给人多了几分真诚。

虽说今次和许氏还是头回相见,却恍若已是故交一般。

许氏这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性子,她起初倒还有几分局促,只是眼瞧着郑宜和面上真切的笑容,这颗心也就跟着舒展了几分…她任由人握着手,口中亦跟着柔声一句:“劳你们久等了。”

“倒也算不得久,只是心中一直念着姐姐,才觉得这时辰过得委实太慢了些…”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携手往里头走去,花厅里头也未有多少人,只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眼瞧着性子或是柔和、或是直爽,却都不是难相处的…郑宜和笑握着许氏的手,把里头的人一一介绍了一回。

今次来聚会的大多都是出自名门,不是那些内宅后院的长舌妇,无论是说话还是见礼,都透着一股子闲适通透。

许氏虽说许久未曾参加这类聚会,可她是个好性子又善于倾听,几番交谈下来屋子里倒是越发热闹了几分。

霍令仪眼瞧着这幅画面,先前一直高悬的心总归是落了下来。因着今儿个并未有其他的贵女,郑宜和便笑着让李安清领着霍令仪出去赏玩…

这自然合了李安清的心思。

霍令仪眼瞧着母妃面上的笑,面上倒也多了几分笑,闻言自然也是应了。

两人经由花厅一路往园中走去,彼时园中的桂花开得正好,远远便能闻见那股子香味。李安清挽着霍令仪的手缓步走着,口中是问道:“霍姐姐近来可曾得空?马上便是乡试了,我想去寺里给哥哥求个签…若是姐姐得空的话,不若你我二人一道去?”

霍令仪闻言却是一怔,她倒是忘了如今已是八月,秋试的日子也快到了…只是这样一来,那么霍令章也快归家了。

她想起记忆中的这位二弟,眉心还是不动声色得轻拧了几分。

李安清说了许久也未曾见人出声,等侧目看去便见霍令仪一副出神模样,她伸手在人眼前轻轻挥了挥,等人回过神才又问道:“霍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霍令仪闻言是轻轻笑了笑,她敛下心中的思绪,口中是道:“我近来都有空,你何时想去只遣人过来与我说一声便是。”她这话说完正路过一株桂树,此时秋风正好,打落了一树桂花,倒有不少落在了她的身上。

霍令仪握着帕子掸着身上的桂花,一面却是拧着眉心朝一处看去…

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掀起一双桃花目往前看去,便见那不远处的长廊下正立着一个人,那人仍旧穿着一身青袍,负手而立,面色沉寂而又寡淡,却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未曾想到会在此处看见李怀瑾,霍令仪免不得又是怔楞了一回,等回过神来,她才朝人点了点头,是为见礼。

李怀瑾却什么都未说什么也未做。

他只是这样垂着一双凤目看着人,又是一阵秋风徐徐吹过落了那枝头的桂花,偏偏又落到了霍令仪的身上,原本才擦拭干净的地方又重新添了一回。

霍令仪面上原先的淡然一凝,大抵是知晓李怀瑾还看着这处,面上便又忍不住扯开几分红晕…这还是她头回在外头在人跟前这般失礼,偏偏那人却是没有半分避讳的意思,仍旧一错不错得朝这处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