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刚落,外头红玉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红玉是先朝霍令仪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郡主,王妃遣了人过来传您过去。”
这个时候?
霍令仪拧着眉心朝窗外看了一眼,往日这个时候母妃差不多就该歇下了,只是她既然遣人来传唤想来必定是有事…霍令仪便也未曾多想,她搁落了手中的朱笔与红玉说道:“你让她稍候一会。”
等这话说完她便披着外衣站起了身,待又接过杜若奉来的帕子擦拭了回手才往外头走去。
此时外头已是星河一片,来传话的锦瑟斋的二等丫鬟,见她出来便恭恭敬敬朝她打了个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郡主。”
霍令仪点了点头,她由杜若扶着朝锦瑟斋走去,临来路上倒是问了人一句:“母妃可曾有说是什么事?”
那丫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她仍弯着一段脖颈,口中是轻声答道:“知夏姐姐出来传得话,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事…”她这话说完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才又跟着一句:“不过今儿个傍晚时分,门房那处送来了一份帖子,奴看了眼名字是打文远侯府传来的。”
文远侯府…
霍令仪的步子跟着一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杜若自然也听出了那话中的几分意思,见她停下便也跟着止了步子,口中是轻轻唤了她一声:“郡主?”
霍令仪闻言也未曾说话,她低垂了一双眉眼,月色与灯火照映下的脸庞瞧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却是又过了有一瞬的功夫,她才开了口说道:“无事,我们走吧…”她知道母妃喜欢柳予安,也知道母妃是真的想把她嫁到柳家。
在母妃的心中——
无论是冯氏还是柳予安那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若是她嫁过去日后一定会幸福美满。
因此即便上回她已在母妃面前表露了心迹,可在母妃的心中只怕也只是以为她是小孩子脾气胡乱说道罢了。
大观斋和锦瑟斋相距并不算远,走了约莫一刻有余的样子便也到了。
外头的丫鬟、婆子见她过来纷纷打了礼,霍令仪也未说什么,等进了屋子至第二道帘外她方停下了步子,只隔了一道布帘,里头的声响自然清晰得传了过来。
霍令仪听着母妃与知夏说话时未加掩饰的欢喜意,她的心下忍不住是又叹了一口气。
却是又过了一会,霍令仪才伸手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屋中烛火通明,许氏就坐在那软塌上头,她的面前摆着一堆珠翠金玉和锦绣华服,待听到声响便抬了眼朝霍令仪看来。等瞧见霍令仪,许氏素来柔和的面上便又泛开了一道笑,她放下了手中握着的珠翠,一面是朝霍令仪招了招手,一面是跟着一句:“晏晏来了,快过来。”
霍令仪看着她面上的笑,终归是什么都未曾说。
她落下了手中的布帘,面上也跟着挂了个素日里的笑,一面是朝人走去,一面是娇娇说道:“母妃这是要做什么?”
许氏握着霍令仪的手让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闻言是轻轻笑了下:“你柳家伯母今儿个送来了一道折子,邀咱们明儿个去家中用膳,我已应下了…”她这话说完是跟着稍稍一顿,一双柔和的眼眸朝身边人看了过去。
即便上回晏晏已与她说过了和信芳的事…
可许氏私心总觉得晏晏和信芳是再好不过的一对了,若真有什么矛盾倒不如趁早说开…因此冯氏送来了这么一道折子,她是想也未想便应了下来。
许氏想到这便抬了抬手,却是让知夏领着其他丫鬟先往外头去,等屋中人走了干净,她才握着霍令仪的手柔声说道:“不管如何,你与信芳也是一道长大的,冯氏更是自幼看着你长大的…她既送来了折子,咱们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之间却还有几分小心翼翼,一双眼睛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霍令仪,生怕霍令仪不肯答应。
霍令仪闻言却未曾说话,她只是掀了一双眉眼朝许氏看去。
自打父王去后,这还是她头回见到母妃这般,她心下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即便她再不喜欢冯氏和柳予安,却也不忍让母妃失望,这说到底终归是母妃的一场心意。霍令仪想到这,眉眼便又泛开了几许笑,她任由人握着手,口中是跟着一句:“自然是该的,我也许久不曾去柳家探望伯母了。”
许氏听得这话终于是松了口气,连带着面上的担忧和踌躇也尽数消散。
她仍旧握着霍令仪的手,一面是指着面前的这些东西与霍令仪柔声说道:“这些衣裳是前些日子给你做得,原本是念着你下个月生辰可以穿,左右离你生辰还有段日子倒也不必着急…”她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这些首饰都是我的嫁妆,如今我年岁大了倒也不适合戴了,我选了一副头面正好配你的衣裳。”
许氏说到这是拧头朝霍令仪看去,眉眼温和,声音轻柔:“晏晏,你瞧着如何?”
霍令仪难得见母妃这般有兴致,闻言便也笑跟着点了点头,口中是道:“母妃选得自然都是好的。”她口中这般说着,面上也是带着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是心下的思绪却又跟着转了一回。
她透过烛火朝母妃看去,眼瞧着她面上的欢喜意,袖下的手忍不住是又收紧了几分——必须得让母妃早点认清那两人的真面目了,若不然就凭母妃待那两人的信任,日后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
…
夜色已深。
大观斋中,杜若和红玉正在拾掇明儿个出门要穿得衣裳和首饰…霍令仪耳听着她们在外间细声细语说着“这幅头面真好看”、“这件衣裳真精致”,眉心便又紧拧了几分,手中握着的书也跟着放了下来。
书册落在脚凳上撞出沉重的声响,大抵是因为这么一层缘故,外头的声音终归是消了个干净。
没过多久,杜若便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她是先把那香炉中的香料换了一遭,而后才迈步朝霍令仪走去。
待至霍令仪跟前,杜若便弯腰把那本书捡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拍了一拍书面而后是重新放到了案几上,跟着才又温声问道:“您看起来并不开心。”
霍令仪闻言也未曾说话,她仍旧拧头看着那覆着茜纱红锦纱的窗棂。香炉里的香重新燃了起来,正是一抹凝神静气的檀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平了心下这番紊乱的思绪才合了眼,喉间却是漾出一声绵长的叹息…
屋中一片静谧,唯有那外头的风打着树枝传来几许呜咽声响。
却是过了好一会功夫——
霍令仪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的双手交握放于微蜷的膝上,低垂着一双眉眼未曾显露什么情绪,口中却是跟着一句:“你明儿个替我去做一件事。”她这话说完便朝杜若看去,而后是附在她耳边说下一句话。
“这…”
杜若听着耳边的清冷之音止不住便抬了头,她的脸上是未加掩饰的疑惑,红唇翕动着却是想问些什么,只是眼看着郡主面上的神色便又止住了话。
她重新低垂了这一双眉眼,轻轻应了一声,是道:“奴知道了。”
…
翌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