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柳予安却要娶这位大梁唯一的公主,日后便是那天子女婿、太子妹夫…
这日后的前程自然是不可小觑的。
一时之间,柳家门房处受到的拜帖却是数不胜数,大多都是这朝中官员想趁着如今柳予安尚还未曾起势先与之交好,日后相处起来也能格外多几分薄面。可这桩事落在旁人的眼中, 难免又要多说道几句, 尤其是那些文人学子更是作了不少锦绣文章以此来暗讽柳予安。
只说他“薄情寡义,怕是心中早就有了那攀高枝的想法…”
那些书生的笔可比茶楼中说书先生的嘴还要厉害几分,手中的笔一起一落便是一篇又一篇的锦绣文章, 偏偏那其中的字句却又格外诛心,倒是让柳予安这“第一贵公子”的清贵名声也跟着折损了几分。
…
只是不管这外头的风雨如何厉害…
霍令仪却依旧在这四方天地里莳花弄草,端得是一副闲适意。
今日难得放了晴,霍令仪穿着一身寻常家服, 这会正站在窗前弯着一段脖颈修剪着几株红梅。自打上回从红枫林归来之后,霍令仪也算是了了一桩心头事,平素行起事来自然也多了几分舒坦,她先前方召见完府中并着外头的几个管事、掌柜,便又让人去梅林折了几枝梅花,这会便亲自修剪着这些红梅的枝节。
寒冬天日…
虽然还未曾落雪,可这红梅却已开得格外鲜艳。
霍令仪一面低头修剪着枝节,一面是朝红玉手中握着的折子漫不经心得看去一眼,口中是平平跟着一句:“第几封了?”
“已是今儿个第十七封了…”
杜若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那手中的折子打开,念着上头的署名:“这是吏部尚书家的那位徐姑娘给您送来的,说是办了个茶话会。还有这封是永庆侯府家的四姑娘送来的,说是家中的红梅开得好邀您去赏花…”她连着说了好几封,才又抬了脸疑声说道:“这几位姑娘往日最不喜与您来往,今儿个却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觉着郡主出了这样的事,趁此机会来笑话郡主?可眼瞧着那折子上的这些言语,倒也不像是有这番意思的。
霍令仪耳听着杜若口中的疑惑,喉间却是漾出了一声轻笑。
她仍弯着一段脖颈,眉目也很是温和:“不过是觉得如今我与她们‘同病相怜’罢了。”
柳予安名声在外又生了那样一副好皮囊,自来就受人欢迎,往日这些人不喜她,这当中自然有嫉妒她在城中的名声,却也有几分是因为嫉妒她和柳予安走得近。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们心中自然也对她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其实就是这样,尤其是这些名门贵女们…
若是你处处比过她们,那自然也对你生不出几分好感,可当有一日你处于弱势的时候,那些往日再不喜欢你的人也免不得要为你抱几声屈。
不过不管她们是真的好意还是别有用心,她却没有这个心思陪着她们一道赏玩。
“你过会让人去回了吧,只说我近来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等到这话一落,这瓶中的红梅也已修剪得差不多了,霍令仪放下了手中的剪子跟着是取过一旁置着的帕子擦拭了一回手,口中这才跟着问着一句:“红玉人呢?一早上也没瞧见她。”
杜若正要把剪子收进绣篓中,闻言却是一顿,等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轻声答道:“早间那外头的消息传进府中的时候,院子里的几个婆子、丫头嚼了几句舌根正好让红玉撞见了…”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扶着霍令仪回到软塌上,跟着才又说了一句:“这会估摸着还在院子里惩戒那些人。”
霍令仪闻言却是轻轻笑了笑,她仍旧弯着一段脖颈拭着手,等坐到了软塌上她便把手中的帕子置于一侧,而后才又开了口:“你也别替她瞒着了,外头静悄悄得得早是闹过了,只怕这会她正在屋子里抹眼泪。”
“郡主…”
杜若闻言,面色却是一白。
霍令仪见她面色发白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她接过人递来的茶盏用了口茶润了润喉,跟着才又继续说道:“她素来觉得柳予安是个好的,如今这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其实跟着她的这些旧人心中大抵是有几分伤怀的。
在她们的眼中,她和柳予安就是那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会想到如今竟然会生出这样的事来?就连祖母不也是如此吗?霍令仪想起早间她去给人请安的时候,祖母就握着她的手唉声叹气,一面是说着霍令德怪她不知羞耻,一面是又柔声劝慰着她让她不要伤心,那字字句句只当她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霍令仪心中却是觉得好笑。
自打出了那桩事后,仿佛身边的这些人都觉得她受了极大的委屈,偏偏她的心中却最是开怀不已。
好不容易才把和柳予安的事彻底解决了,日后再也不必与他牵扯上什么关系,她的心中自然是开怀的…只是想起那日在红枫林中柳予安面上显露得祈求和期盼,还有他口不择言的那些话,霍令仪面上的笑却还是忍不住消散了几分。
不过也只是这么一会功夫,她的面色便又恢复如常。
她把手中的茶盏放在茶案上,而后是开了口:“你让人把这瓶红梅送到母妃那处,她往日最喜这些。”
杜若闻言是轻轻应了“是”,她刚要捧着红梅往外走去,怀宁倒是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她是先朝霍令仪恭恭敬敬打了一个礼,跟着是恭声一句:“郡主,九如巷的李三姑娘来瞧您了,这会正在外间的花厅候着。”
霍令仪听着这句,面上的笑却是又多了些,连带着声调也要比原先柔和几分:“安清来了?快去把人请进来。”
她这话说完是又对着杜若说道一声:“我记得小厨房有位打江南过来的?你让她做几道糕点送过来。”
两个丫鬟见她这幅难得的开怀模样,面上的笑自然也跟着多了几分,闻言各自屈膝应了是。怀宁亲自去迎人,杜若便去了一趟小厨房喊人准备糕点等物…没一会功夫,外头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霍令仪眼瞧着帘子被人打起,又见李安清披着一件鹅黄色斗篷笑盈盈得走了进来。
她看着李安清这幅模样,面上的笑便又多了几分,一面是笑着起身去迎,一面是握过人的手,口中是跟着一句:“怎么也不知提前与我说道一声?我也好早些做准备。”霍令仪这话说完,等触到李安清手上的冰凉便又拧着眉心说道了一句:“瞧你,手都凉了…快去把我的汤婆子取过来。”
后话却是与怀宁说的。
“姐姐别担心,不过是走过来的这一段脚程受了些冷风罢了,过会便好了…”
李安清由人解了外头的斗篷才跟着人一道坐下,她接过怀宁递来的汤婆子温着手,口中是又跟着一句:“原是想与姐姐说一声再过来,只是姐姐素来是知晓我的性子,听到那则消息我哪里坐得住。”
她这话说完便朝霍令仪看去。
天子赐婚,又定了婚期…如今满城风言风语,她心中担心霍姐姐会受此影响便巴巴得骑了马过来,只是瞧着眼前人一如旧日的模样,李安清的心中总归还是先松了一口气。
大抵是心中松快了,李安清先前还带着几分担忧的面容也绽开了几分笑颜,声调也跟着恢复了几分如常:“姐姐不必担心,这世间的好男儿多得是,即便没了这柳予安,也有的是好儿郎供你挑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娇俏的面上却是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