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2 / 2)

此时站在帝帐之中的人…

听到这一道声响还是止不住心下一凛。

周圣行的确是一个好性子的,这么多年,众人还从未见他生过什么气…可即便他的性子再好,他也是久居高位的帝王。

身为帝王,根本就不用多重的语气,也无需多沉重的面色…只要这样比起往日低沉几分的语调,都足以让人感到害怕。

单膝跪在地上穿着禁军统领服饰的秦大统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也止不住一白…他仍旧低着头弯着身子,闻言是拱手而道:“臣在山坡上发现一匹死去的马,据属下探查,那马正是扶风郡主的坐骑…还有一匹马,臣也已查过了登记的手册,正是李首辅所用。”

“这会臣已遣人去山坡巡查,只是雪下得太大,早些的痕迹都没了…只怕要查到首辅和郡主的踪迹,还得,还得花上不少功夫。”

周圣行闻言却未曾说话,他仍旧低垂着一双丹凤目,面容整肃,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他才拧头朝那外头的光亮看去…如今已是申时时分,围猎是在半个时辰前结束的,原本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只有霍令仪和李怀瑾一直迟迟未归。

冬日的天本就沉得早,此时尚还只有申时,那外头的天却已渐渐昏沉…昼里寻人已是如此艰难,若是等到晚上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周圣行想到这,放在扶手上的手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几分。

天子不曾说话,底下的人更是不敢置词。

可也没过多久,周圣行便转回了身子,他仍旧低垂着眉目看着底下人,声调虽是温和的,语调却尤为沉重:“景行是朝中重臣,扶风更是功臣之女,这两人今次却在此出事…”他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声,跟着才又沉声一句:“秦卿,无论如何你都要替朕把他们寻到,若不然,朕心中实在有愧。”

秦大统领闻言,面色也肃了几分,他忙拱手应道:“臣遵旨!”

许望舒待人说完这句便也跟着迈出一步,他清隽的面容此时也有些不好…晏晏的骑射向来不错,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掉落山坡?还有那匹气绝身亡的马匹,这一切都透着不寻常。可此时却不是探寻这些事的时候,他想到这便也敛了那些心思,跟着是等走到中间才郑重得朝周圣行拱手一礼,口中亦跟着一句:“臣请旨,想随大统领一道去寻人。”

“臣亦请旨。”

这话却是柳予安所说,他亦跟着许望舒的步子走出了几步。

早在先前知晓晏晏失踪的时候,柳予安便想去寻人了,只是如今他与晏晏终归身份有别,未免天家猜测,因此他才一直压抑着这颗慌乱的内心。可如今听见许望舒这一句,他终究还是再也压抑不住请旨寻人了…他不知道晏晏现在究竟是副什么情况,这么多年,晏晏的骑射越来越好,只怕这账中大半男儿都比不过她。

好端端得她怎么会掉落山崖?

还有李怀瑾…为什么他的马也会在那处?

柳予安说话的时候,礼数周到没有半点慌乱,可他低垂的那张面上却是未曾遮掩的担忧和紧张,就连指根也因为用力而泛出了几分青白。

还不等周圣行说话——

身穿太子服饰的周承宇也跟着一道迈出了步子,他温润的面上此时也带着几分担忧,口中是沉声说道:“父皇,儿臣亦想向父皇请旨…此时天色昏沉,多个人也能多一份机会。”他这话说完,身在帝帐之中的众人也紧跟着一道迈出步子,却是共同请旨寻人了。

周圣行看着底下这一众人,先前一直低沉的面色也好了许多,闻言便道:“好,你们有此心,朕心甚慰…既如此,你们就跟随秦卿一道去寻人。”

而另一侧的营帐。

秦舜英坐在椅子上,她听着底下宫侍的禀报,素来雍容端庄的面上还是一片阴沉,就连交握放在膝上的双手也忍不住握紧了几分:“你的意思是太子也亲自去寻人了?陛下未曾阻止?”

宫人闻言是轻轻应了一声,跟着是轻声答道:“原先是英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先说的,而后柳世子也一道请旨了,之后太子以及众臣便也一道向陛下请旨…此时他们皆已上山去寻人了。”

她这话说完,秦舜英尚未开口,坐在另一侧的周承棠便拧着眉心开了口:“你说什么?柳予安也跟着出去寻人了?”

那宫侍听她这般问道,却是愣了一瞬后才恭声答道:“回公主话,先前在帝帐中的人都去了,柳世子自然也在其中。”

周承棠听到这话,面色却是越发黑沉了几分。

她才不管旁人有没有去,她只知道柳予安还是去了…想来这个男人现在心里都该担心坏了。是啊,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先前柳予安眼中的痴迷和痛苦还在她脑中徘徊着,周承棠想到这,袖下的手便又握紧了几分。

可不管他再怎么担心霍令仪,如今他是她周承棠未来的驸马…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他就不知道避点嫌吗?还是他觉得如今这燕京城中对他们的流言还不够多!

周承棠想到这便再也坐不住,只站起身要迈步往外走去。

秦舜英看着她这幅模样,面色却是越发阴沉了几分,连带着声调也带了几分厉色:“你给我站住!”

周承棠闻言倒果真止住了步子,她转身朝身后看去,待瞧见秦舜英的面色,心下便是一骇…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母后对她露出过这样的面色。这样的面色实在令人觉得害怕,周承棠那颗心止不住连着跳了好几下。

她先前是生气,这才不管不顾想去寻人,如今回过神自然也就消了那要去寻柳予安的心思…

周承棠想到这便又重新转回身子朝秦舜英走去,待至人前,她便如往日那般轻轻扯着秦舜英的袖子,连带着声音也是旧日那副娇娇的模样:“母后,女儿只是一时情急。”

往日只要周承棠这般,无论有多大的过错,秦舜英都不会再说道她一句。

可今日——

秦舜英却是什么都未曾说,她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周承棠,却是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开了口:“你们都下去。”没一会功夫,喜姑便领着众人退出了营帐…等到众人皆退了个干净,秦舜英才看着周承棠沉声说了话:“是不是你做得?”

周承棠闻言,身子便是一僵,连带着先前还挂着笑的面容也跟着凝滞了一瞬…她松开了握着秦舜英袖子的手,声音却还是如旧,只是语调带着几分疑惑:“母后,您在说什么呢?”

待这话说完…

周承棠看着秦舜英仍旧黑沉的面色和冷凝的眼睛,终于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我就是恨不得她死!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处处居于她其下…如今还要我因为她的缘故受这些冷言冷语!”

她终归不愿把柳予安扯于其中,便只把这积累了许久的一腔怨愤说出了口。

等到前话落下,周承棠是又等了一瞬才又开口说道:“何况,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的。我用得是没有带标记的箭羽,他们不会知道是我,就算有人发现,围场误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母后您又何必如此担心?”

“你这个——”

秦舜英看着周承棠这幅模样,心下是又急又气,她抬了手想重重甩到人的脸上,偏偏又怕旁人发现,一时也发作不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平了心下的气才朝周承棠看去…这么多年,她实在是太娇惯她了,这才把她纵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这世上的事但凡是做了,又哪里能真得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何况若只是霍令仪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李怀瑾,若是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陛下必定是要彻查,他若要真得彻查,又怎么可能会查不出来?

秦舜英想到这,心下便又是一紧,连带着面色也跟着沉了几分…她把悬在半空的手重新收了回来,而后是紧紧交握放于膝上,跟着是拧头朝营帐外头的天色看去,天色渐渐昏沉,只怕没一会功夫,这黑夜便要笼盖大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