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二十年啊…
前世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霍令仪其实已经有些记不真切了,不过隐约倒是记起几分,那个时候的她定然是不如现在开怀的。那会家中一切事物都由林氏看管着,令君因为落水又损了身子,母妃与祖母的关系也依旧是那般不咸不淡…好在如今不一样了。
如今林氏母女皆在西山,令君跟着江先生也越发出色了,就连母妃和祖母的关系也越渐好了…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走去。
霍令仪想到这,眉眼还是止不住泛开几分温和的笑意。
杜若瞧见她面上的笑意,面上自然也跟着开怀几分…她们做下人的,期望得就是主子能够高兴,主子高兴,她们也就开怀。她仍旧扶着霍令仪的胳膊往昆仑斋走去,昨儿放了一夜的爆竹,此时地上还有不少碎屑,几个婆子正在那处清扫着,眼瞧着她们过去便又齐齐打了一礼、连着是说了几句吉祥话。
霍令仪闻言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她刚要迈步往里头走去,迎面却瞧见霍令章披着一件玄色大氅从里头走了出来…霍令仪倒是未曾想到霍令章会来得这么早,不过她面上也未有多余的情绪,眼瞧着他出来也只是与人点了点头。
霍令章见她过来,却是先与她拱手打了一礼。
他的礼数周到,口中也如往日那般带着谦顺一句:“长姐来了…”等这话说完,他是又跟着一句:“祖母已经醒了,这会正在里头用膳。”
霍令仪闻言是点了点头,她眼瞧着霍令章这幅样子却是要出门的打扮,便跟着问了一句:“你要出门?”
“是…”
霍令章站直了身子,他的面上仍旧带着旧日的笑,口中是又跟着温声一句:“过几日我就要离京了,打算趁着如今尚还在家中去西山探望下母亲和三妹…”他这话说完便又与霍令仪拱手一礼,余后是又一句:“外头天寒,长姐且进去吧,我也要告退了。”
霍令仪点了点头,眼瞧着人退下却也未曾往里头走去。
她看着霍令章离去的身影,一双眉眼还是轻轻折起了几分。相较起如今的霍令章,她还是觉得昨儿夜里的霍令章更加真实一点…虽然有些怪异,可彼时他面上的笑容总归是真切的。
不过说到底——
其实现在站在她眼前的才是她所认识的霍令章啊。
杜若见她敛着一双眉目未曾走动,便也顺着她的眼朝霍令章看去,而后是在她身边轻轻说了一句:“二公子可真是奇怪,这么久也未曾替那对母女说道半句…也不知道他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霍令仪闻言却未曾说道什么。
霍令章心思深沉,即便是她也难以窥见他的心思…他是怎么想的,她懒得理会,只要林氏母女安安生生得待在西山就是。她眼瞧着霍令章转出院子便也收回了眼,口中也不过跟着平平一句“走吧。”
…
未至午间。
梨花巷中便又迎来了一辆马车,正是霍令仪姐弟两人。
杜若和王大在后头拎着礼盒,霍令仪与霍令君便走在前头…等到了江先生所居之处,霍令君也不等王大上前,自己松开了霍令仪的手走上前叩起了门,他拉着铜环还没叩上几声,里头便响起了一串脚步声,跟着是一道小童的声音:“谁呀?”
霍令君听到那道声音,面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几分。
他轻轻笑了笑,而后是朝里头答道:“阿离,是我,快开门。”
他这话刚落,门便被打开了,仍旧是当日那个小童,他穿着一身深色布衣,眼瞧着霍令君,面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小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给先生拜年,正好也来看看你…”霍令君这话说完是笑着从王大的手中取过一袋东西放到了阿离的手上,口中是又跟着一句:“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不过你可不能贪吃,若不然让先生知道又给打你手心了。”
阿离眼瞧着手中的东西,圆圆的小脸上是又泛开了几分笑,口中是道:“先生才不会打我,他也就是瞧着凶…”待这话说完,他才看到站在霍令君身后的人。
霍令仪来过江宅也有几回了,阿离自然是识得她的,眼见她也在便又笑跟着一句:“贵人也来了。”
霍令仪看着眼前这个小童,面上倒是也跟着泛开了几分笑…令君回家的这段日子与她说起了不少江宅中的事,这其中自然也有关于这位“阿离”的,她想起令君说起这个阿离时的样子,俨然是把他当做朋友看待的。
两人身份虽然悬殊,可江先生为人素来随性,连带着府里头的人对那权贵士族也不见得有多少谦卑。
霍令仪倒觉得这样很好,令君年岁小,这么多年也没个好友…如今在这江宅有个年纪相仿的小儿陪伴,倒也不错。她想到这便走上前轻轻揉了揉阿离的发,口中是跟着柔声说道:“你和令君年岁相仿,与他一样唤我姐姐便是。”
小童倒也不怕生——
他是看了眼霍令君见他也笑着点了头,便又重新朝霍令仪看去,脆生生得喊了她一声“霍姐姐”。等到这话一落,他便又引他们进了屋子,跟着是又与霍令君说道:“先生就在后院下棋。”
霍令君闻言便点了点头:“那我先去瞧先生,过会再来与你玩…”
等这话说完他便朝霍令仪看去,一面是朝人伸出手,一面是说道:“阿姐,我们过去吧。”
霍令仪轻轻应了一声,她握过霍令君的手,而后是与杜若两人发了话:“你们两个先跟着阿离把带来的东西放到里头去。”待这话说完,她便握着霍令君的手往后院走去,这条路她也走过两回,自然是熟悉的。
阿离眼瞧着他们离开,便引着杜若他们往另一侧走去。
只是还未走上几步,他似是想到什么便止了步子…他忘记和小公子和霍姐姐说了,先生今日正在后院待贵客呢。
他转身往身后看了一眼,那处早已没了身影,他想了想便也未说什么。
那个贵人虽然瞧着冷冰冰的,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
后院。
一株参天大树之下,江先生背靠着树干跪坐于蒲团之上。他的手中握着一枚黑子,等落下手中这一子,他才掀了眼帘朝对面跪坐的男人看去…眼瞧着李怀瑾那张一如旧日清平而又寡淡的面容,他是取过一旁的酒盏饮下一口,跟着才捋着长须笑道:“我听说冬狩那日,你舍命救了霍家那个丫头。”
等到这话说完——
他是又笑看了人一眼,跟着一句:“景行,你何时竟变得如此好心了?”
李怀瑾的手中亦握着一枚棋子,闻言他也未曾抬头,只是淡淡说道:“救她的时候也没有多想。”这话却是实话,那个时候他眼瞧着霍令仪摔落山坡,只顾得上救人,哪里还会有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