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那日她一面拿着手背擦着脸上的眼泪,一面是说道:“你松开,我要回家了。”
许望舒却不曾松开,他只是依旧握着她的手腕,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笑道:“你说喜欢我,可是认真的?”
李安清记得那个时候,她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拧头朝许望舒看去,日头恰好,打在他的身上仍旧是旧日的那副模样…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腕半低着头看着她,眼中也带着素日的笑意,可李安清还是察觉到了他那份笑意的不同。
往日许望舒即便是笑也都是带着几分疏远的,可那日他眼中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
李安清那会的确是怔住了,她就那样傻傻得仰着头看着许望舒,不知过了多久才顺着人的话点了点头…她喜欢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只是彼时,她也只是以为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哪里想到如今…
霍令仪早在先前就察觉到李安清出神了,她也未曾打扰她,只依旧笑盈盈得捧着一杯茶盏看着她…却是又过了一会,她觉得坐累了索性便把茶盏搁在茶案上,而后是又换了个坐姿。
许是这个声响惊醒了李安清,她忙伸手托扶了霍令仪一把,眼瞧着人面上的那副笑意,她却是又红了回脸,语调也带着几分踌躇:“婶婶,我…”
“好了…”霍令仪的声调依旧是柔和的,她笑握着李安清的手与人说起话来:“你要说得,我都知道,先前我也不过是同你开玩笑,我怎么会当真怪你不同我说这些?”她说到这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是又一句:“你如今能觅得一个喜欢的如意郎君,我很开心。”
李安清听得这话,面上的红晕却是又扩散了几分,她低头绞着指根,口中是跟着轻声一句:“家中还未答应呢。”
“表哥昨日来得突然,何况成婚还有不少步骤要走…”霍令仪这话说完,眉眼之间的笑意便又多添了几分,余后是又一句:“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看母亲和二嫂都是很满意表哥的,如今虽然还未曾定下,可也不过是多相看几日…你呀就安安心心在家中待着,不拘几日这事就能定下来了。”
这燕京城中——
表哥的品性和为人是不用说的,虽然英国公府近些年没落了,表哥的官职也不算高,可他本身却是有实力的…何况李家也不是那些拜高踩低的。
李安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仍旧低着头红着脸,眼瞧着霍令仪面上的笑意,她哪里还待得住,只红着脸起了身,口中是跟着嗔怪一句:“婶婶笑话我。”等这话一落,她便打了帘子往外跑去。
霍令仪眼瞧着她这幅模样,却是又忍不住笑了一回。
杜若打了帘子走了进来,见她面上是一副掩不住的笑意,自是也跟着笑了一回…她替人重新续了茶汤,而后才又柔声与人说道:“您许久未曾这么开心了,三姑娘若能和表少爷在一道,倒也是天赐的缘分了。”
“是啊…”
霍令仪接过她递来的茶汤,待又饮用了一口,她才继续说道:“他们能在一道,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了。”如今她生活顺意,世事满足,自然也希望身边的这些亲朋好友能够好好的,安清和表哥不仅是她的亲朋也是她的好友,他们能在一道,她自是开心的。
她想到这便又拧头朝窗外看去,四月光景恰好,桃梨花开了满园…
霍令仪轻轻合了一双桃花目,她任由外间的日头透过木头窗棂打在她的身上,也任由那暖风拂过面…而她的唇角却是又溢开了几分,真好啊。
…
等步入四月下旬。
李安清和许望舒的婚事便被定下来了,这桩婚事自然在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两家会结亲,却是谁也未曾想到。若搁在几十年前,李家和许家结亲,旁人自然会说道一句“门当户对”,可如今许家较起李家委实相差太多了。
可不拘城中人怎么议论,这六礼该走的步骤却还是循序渐进得往下走着…
不过这桩事也未说道几日便又被另一桩消息所覆盖,却又是文远侯府柳家的事。自打从去岁开始,柳家的消息就没个停歇,上个月刚曝出那安平公主小产的事,哪里想到,这才过了一个多月的光景,柳家却又曝出那位戚姨娘小产了的消息。
这事刚传出来,城中便议论纷纷…
有人说只怕是柳家的风水不好,若不然怎么才相隔一月,柳家的两位孕妇竟然会接连小产。自然也有明事理晓旧情的人说道:“什么风水不好?我那个在柳家做洒扫的小姑子说是那位戚姨娘的孩子是被那位安平公主所害,你们都不知道那位戚姨娘的孩子已是成型了的男胎,那血淋淋得被取出来的时候可把府中上下都给吓了一跳,听说那位侯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这事说得有板有眼,自是没花多少功夫便在城中被扩散开了。
其实这些内宅里的阴私事,各家各户都有不少,你若不曝出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可偏偏这桩事却在城中流传甚广。何况周承棠身为皇家公主,她既然受了众人的敬拜,必然也得承受相应的责任,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损害得可不仅是天家的脸面,还有他们大梁一向“以仁为德”的风气。
一时之间——
安平公主周承棠草菅人命的事不仅在城中流传开来,就连朝中御史也纷纷上奏,却是要天家给个说法。那些御史本就是靠嘴吃饭,一张利嘴一张一合就能把人说得晕头转向,何况周承棠害戚氏累其小产的事有不少人看见,旁人即便想辩解也辩解不出。
…
相隐斋。
霍令仪知晓这桩事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近些日子李怀瑾常常很晚才回来,大多时候都是在内阁之中用了饭才归…因此霍令仪便也未再像往日那样等人,今儿个她才用完膳而后是由红玉扶着在外头的院子里走了两圈权当散步。
等到回去的时候——
杜若便迎上了前,她打发了其余一种小丫鬟退下,而后是把一块刚刚绞干的帕子奉了上去,跟着才又柔声说了一句:“先前奴去外头的时候听说了一桩事…”等这话一落,她便把外头说道的那桩事一五一十和霍令仪说了开来。
她这话一落,霍令仪还未曾说道什么,倒是红玉先接过了话:“早就觉得那位安平公主不安好心,没想到她当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霍令仪听得这话,握着帕子的手却是一顿,戚氏竟然小产了?还是周承棠所害?她耳听着红玉所言是又轻轻拧了一回眉,想来知晓这桩事的也都会如红玉这般想…如今周承棠才没了孩子,戚氏却母凭子贵重新获得了柳予安和冯氏的恩宠,因此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旁人无需多想便能把这桩事盖到周承棠的头上。
何况听说还有不少丫鬟看见了。
只是——
凭借她对周承棠的了解,周承棠纵然有时候行事鲁莽了些,可她在皇宫浸淫了这么久,又岂会这么傻?如今周承棠没了天家的帮衬,又没了柳予安的疼爱,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去找戚氏的麻烦?
如今戚氏那一胎可是柳家的心头宝。
霍令仪重新擦拭起指根,闻言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周承棠没这么傻。”
红玉听得这话却是一愣,她止了先前的话拧头朝霍令仪看去,眼瞧着她面上的淡然,她心下思绪翻了几回却是踌躇问道:“您的意思,此事只怕有诈?”
杜若倒是知晓霍令仪的意思,她重新接过帕子放回到盆中,而后是扶着霍令仪回到了软榻上,跟着才看着红玉说道:“咱们和那位安平公主也交手过这么多回,她平素在外行事哪回当真落人口舌了?”
红玉听得这话倒是也细细思量了一回,这么多年,这位安平公主纵然一直针对夫人,可都是借别人的手…
难不成?她想到这便又朝两人走去,眉心却是轻轻拢了一回:“可是奴听说那位戚姨娘那一胎可有七月了,女人生孕本就不易,尤其是这样的小产…她难道不怕折损了身子,把自己的命也赔付进去了?”
霍令仪由杜若扶着靠坐在软榻上,闻言也只是轻轻笑说一句:“这世间之事,总是有舍才有得,不过…”她说到这却是稍稍停顿了一瞬,待又过了一会,她看着那轻轻跳跃的烛火是又跟着微沉一句:“我倒是未曾想到戚氏还有这样的心性。”
往日只当她是个解语花,可如今看来这朵解语花一个用不好,只怕会成为吸人血吃人肉的食人花啊。
她,还真是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