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2 / 2)

那人的面容自是半点不加掩饰得呈现在他们眼前。

霍令仪看着那个身影,微微张开的红唇吐露出几分急促的气息,就连那明艳的面容也骤然变得惨白起来,她的步子往后退去,倘若不是李怀瑾正好在她的身后,只怕她便该摔倒了。

她的手用尽全力撑在李怀瑾的胳膊上,一双桃花目却依旧一瞬不瞬地朝那个男人看去,眼看着那张熟悉到极致的面容,霍令仪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此时的她却仿佛失声一般竟然连一个字也吐不出。

李怀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抚平她心中的震惊。

不知过了多久,霍令仪总算是缓了过来,她就这样看着玄衣男人,口中是跟着轻轻吐出两个字:“父…王?”

玄衣男人待听到这一句,原先就紧绷着的面容此时更是泛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的步子很是沉稳,便这样迎着光朝两人一步一步走来,等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他才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霍令仪说道:“晏晏,是我,我回来了。”

声音如旧,面容如故…

这的的确确就是她的父王,可霍令仪却好似依旧未能回过神般怔怔得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红唇依旧微微张着,一双眼也依旧一错不错得看着他…她的父王,没死?她的父王,竟然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父王不是早就死在四年前,死在那个边陲,死在那一场阴谋之下?

霍安北看着霍令仪面上的怔楞,心下是又叹了口气,他知道此时她的心中必定是天翻地覆的…试问一个“死”了四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又有谁会不震惊呢?

他那双温润的眼眸依旧微微垂着看着眼前人,而后他伸出手,一如往日一般,把那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头顶,却是又过了一会,他才温声说道:“晏晏,别怕,是父王回来了。”

霍令仪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她那双又弯又长的青睫开始轻轻打起颤来,泪意模糊了她的眼,而她却依旧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还是开了口,轻轻唤他:“父…王。”

起初的这一声——

霍令仪的声调仿佛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却是极轻的。

而后…

霍令仪把撑在李怀瑾胳膊上的手往上抬,却是握住了霍安北的手腕,待察觉到那股子温热,她原先蕴在眼中的泪意却是再也抑制不住滚落下来。泪水滑过脸颊,而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却是又唤了人一声:“父王。”

她这连着两声轻唤,声调缠绵而婉转,却是让屋中两个男人都心生动容。

霍安北的手仍旧覆在她的头顶,闻言他是轻轻“嗯”了一声,他此时的眼眶也微微红着,就连往日温隽的面容此时也因为心下的那股情绪而紧绷着…战场厮杀这么多年,所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就连那最难熬的四年,他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可此时,看着眼前的长女,看着这个记忆中最为骄傲的长女…

他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外间冷风压过窗棂,而这一室之内,父女两人皆眼眶微红立在这烛火之下,谁也不曾说话,到后头还是李怀瑾先开了口:“有什么话,坐下再说吧。”

霍安北听得这话倒是也未说什么,他收回覆在霍令仪头顶的手,却是又看了一眼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如今长女可是双身子的人,的确不适合久站…他想到这,心下不免又化开几分叹息。

当初他离开燕京的时候,眼前这个小丫头还未曾及笈,哪里想到如今再次相见,她竟然是快要做娘的人了。

他曾经想象过无数回她出嫁时的场景。

他霍安北的女儿,倘若出嫁必定是要让全城皆知的,可惜的是…真到了那一天,他竟然未能参加。

霍安北想到这心下是又化开了几分难言的怅然。

等到三人皆坐下——

霍令仪接过李怀瑾递来的温水用了一口,她此时心绪已好了许多,虽然一双桃花目仍旧看着坐在对面的霍安北,倒也不至于再像先前那般失态。等把茶盏稳稳握于手中,她才开了口:“父王,您…”

她心中其实有许多话想问霍安北,例如霍安北那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当年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他又是如何回来的?

可或许是想问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这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才好…

霍安北看着她这幅模样倒是笑了一回,他握过一侧的茶盏,茶是早些送来的,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早就凉了,可他却还是面不改色用了下去…等茶水润了喉咙,他是看着霍令仪温声说道:“傻晏晏,你想知道的,父王都会与你说。”

他这话说完仍旧握着那杯茶盏,一双沾了岁月的温润眼眸无波无澜得看着霍令仪轻轻说道:“当年我呈天子之意收下了那块天子虎符,只是未曾想到此事竟然会被东宫那位所知晓,那时我在边陲连着作战三天三夜,好不容易逼退了敌兵却未曾想到落入了自己人的圈套。”

“周承宇遣亲信把我囚于一处,想要让我交出那块虎符…”

许是有风从外头漏进,打得屋中烛火摇曳,霍安北看着那晦暗不明的烛火,声却未停:“后来他们苦搜无果便把我扔下悬崖,而后又假借敌兵之名让我死于战场之上,让这世上的人皆以为我是死于战火之中。”

他说这些事的时候,声音一直都是很平静的,就连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可霍令仪端握茶盏的手却还是忍不住用了几分力。

纵然她未曾亲身经历,可也能从父王的这只言片语中想象出当时的状况…周承宇本就是阴狠之人,他既然遣人把父王囚住,必定是用尽了手段。

还有那个悬崖…

她前世因为不信父王会这样死去,索性便待在边陲探寻情况,那个悬崖,她也曾遣人去探寻过…只是那个地方实在是太高了,悬崖陡峭,深不见底,根本没有人可以下得去。

霍令仪想到这,握着茶盏的手竟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李怀瑾就坐在她的身边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握过她手中的茶盏置于那茶案上,而后便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

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让她回过神来——

霍令仪拧头朝李怀瑾看去,她看着他面上那副令人心静的神色便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待缓过那股子劲道,她才又看着霍安北问道:“那个悬崖深不见底,父王您…”她说到这却未再继续,只是朝人看去,纵然是一个清醒的人摔落悬崖只怕也得粉身碎骨,更何况是当时已受了重伤的父王。

这四年…

父王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霍安北听得这一字一句却是又轻轻笑了回,他的眉目仍旧是温和的,等把手中的茶盏置于案上,他便双手交握看着人继续说道:“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吧…”他这话说完便把这四年间的事简略得与人说上了一回,当时他坠落悬崖的时候本就受了重伤,周承宇手下那群人又岂会给他一丝活命的机会?

纵然后来他得人所救——

可那样一个地方本就是封闭的,里头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若无缘故自然也不可能走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