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叶冉你不是人!”飞星倒地躬身,痛得憋红了脸,络腮胡根根颤抖,“这时还拿我来‘教学相长’,禽兽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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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开始今日的训练后,叶冉将岁行云带到场边,让她蹲着马步顶水缸,自己则大马金刀跨坐在一旁大石头上。

“昨日的棋局,如何有补益?说来听听,”叶冉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颤抖的双腿,“气沉丹田,下盘扎稳些。”

你让我答话,又叫我气沉丹田?!岁行云很想瞪他,奈何头顶着水缸不能乱动,只好目视前方暗暗调息。

“叶大哥未曾亲临过那棋局吧?”岁行云气若游丝地小声发问。

叶冉随手从旁抽了支草芯叼在口中:“不曾。那不是玩物丧志的游戏么?”

“公子是否玩物丧志之人,叶大哥应当比我更了解。月底还有大局,到时你可亲自去看看,”岁行云咬牙,艰难承受着头顶水缸的重压,小腿肚隐有抽搐之感,“这时我怕讲不清……”

叶冉笑出一口大白牙:“我看你是怕说多了话要站不稳了吧?”

知道你还问?!果然禽兽。岁行云心底腹诽,却并知他用意何在,对他就此多了几分亲切感。

从前军中训新兵,老油子教头们都爱这么做。

偏要在别人艰难苦撑时在旁问些不着四六的话,看起来是刻意作怪,实则在帮助新丁稍稍分散心神,如此不知不觉就能撑得久些。

“方才你进来时,见飞星未随公子进宫,是替公子担心呢?”叶冉将草芯尾端咬得扁扁的。

“是。”岁行云从牙缝中迸出一字真言。

“为什么?”

勉力支撑好半晌的岁行云已开始两眼起雾了,但上辈子四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已刻进骨血,只要主训教头未下达停歇指令,抵死也得扛下去。

见她不答话,叶冉催促:“问你话呢。为何担心公子?”

这还能为何?若李恪昭有什么差池,她在这世道就很难寻到机会,而后世的进程也可能大乱啊!

当然,这话没法说。

岁行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分神挤出个答案:“他若有差池,我也活不成了。”

叶冉点点头,总算将她头上水缸取走。

“我说你这小姑娘,好好的夫人不做,却偏要做下属,原来竟是欲擒故纵?”

精疲力尽的岁行云跌坐在地,目光涣散地仰头看向他的大黑脸:“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叶冉摸着下巴打量她:“那是,投其所好?”

“你在说什么?”岁行云脑子有些跟不上趟了。

“我没别的意思,”叶冉蹲在她面前,认真看进她眼底,“公子活得不易。若你当真心仪他,待他好些才是正经。不必为了让他另眼相看就自己找这么多罪受。”

岁行云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一张嘴艰难开合半晌:“这误会可大了。我并非……我没……呃,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公子哪儿不好了?你还瞧不上?”叶冉惊讶中带着护短怒色。

“他很好,将来必成大器,我也会誓死追随,”岁行云急促喘了片刻,咽了咽口水,“可我喜欢会‘嘤嘤嘤’的那种。”

话音一落,叶冉猛地跌坐在地:“啥玩意儿?!你喜欢……姑娘?!”

岁行云噎得险些背过气去。哦豁,这误会就更大了。

第17章

某些观念历经两千年传续演进,在后世已是无需解释的天公地道,可惜此时才是“最初”与“从前”。

哪怕后世人人皆知,李恪昭与他的左膀右臂们是推动“女子与男子生而等同”的先行者,但这个造福千秋万代的观念在眼下还只是混沌萌芽,连先行者们自己都尚在矛盾与困惑中艰难探索。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面对叶冉不可思议的眼神,岁行云才算真真切切地明白,许多对后世姑娘们理所当然的事,需经过先辈前人们多么艰难而漫长的努力才一步步变成那样好的将来。

岁行云坐在地上喘半晌后,姿态豪迈地一把抹去面上汗水,笑道:“会‘嘤嘤嘤’的怎么就一定是女子了?”

叶冉眉心皱出几道深深褶痕:“男子‘嘤嘤嘤’像什么话?只有姑娘家才那样。”

“叶大哥此言差矣。各家一样米还养得出百样人呢,天下这样大,怎么就没有‘嘤嘤嘤’的男子了?又没哪家王法说‘若男子嘤嘤嘤要被抓起来问罪砍头’。”岁行云有理有据怼了回去。

对面的叶冉也坐在地上,双手反撑,上身略微后仰,眯起眼睛歪头打量她,讪讪哽了半晌。“倒确是没哪家王法这样说。”

“”

“你这小姑娘,脑子里偷长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蘑菇?”他以拳头轻敲自己额角,似是在帮助打通脑中关窍。

岁行云笑弯了眼,盘腿坐正:“叶大哥可成亲了?”

叶冉摇摇头:“尚未。”

她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姿态太过自然,仿佛一个调皮小兄弟没大没小寻老大哥扯淡闲谈,让叶冉数度恍惚疑心,这他娘根本就是个男扮女装的“假姑娘”!

“那咱们假设啊,假设,将来你出人头地、威震天下了,到时世间各式各样姑娘都排在你跟前任选,但只许你挑一个。仔细想想,你会选什么样的?”岁行云搓手笑望着他,以眼神催促他速速决定。

“若只能挑一个的话,”叶冉摸着下巴稍作沉吟,诚实道,“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天下男子都喜欢长得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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