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昭腮帮鼓了鼓,似是咬紧了牙根:“你打算怎么做?”
“公子只管去前头迎客,一切交给我,”岁行云威风凛凛地挺直腰身,掷地有声道,“今日府门之后便算作需我守护的家邦,若让别人的探子进来半步,那就是我城池失守,当提头来见!”
时间紧迫,眼看着齐府的人就要在王君钦使陪同下登门,李恪昭只能按下满腹的话不表,带着叶冉与飞星匆匆往前厅去布置迎客之事。
岁行云一路小跑着回到南院,随意寻了身衣裙出来,又将容茵唤来。“容茵你赶紧替我找只鸡,再给我把菜刀。”
“您要做什么?”容茵惊骇后退半步。
“别问那么多,赶紧!”岁行云一边快速更衣,一边急声催促。
她上辈子长于市井之间,不管善妒悍妇还是善妒悍夫那都是见过不少的。今日且看她来博采世间男女两者之长,悍出风范,妒出水平!
岁小将军攻必克、守必坚,卓啸与齐文周想送探子进门来?做什么春秋大梦。
第18章
毕竟事情明面上是“齐文周夫妇因私事琐务见罪于缙公子府”,既登门奉送讲和赔礼,他夫妇自该到场。
随行而来的还有奉蔡王之命从旁见证两家和解的钦使,王前内竖卢柏。
虽天子式微多年,包括蔡王在内的大国诸侯早不将其放在眼里,但蔡王宫内仍旧遵循天子制,由“内竖”掌管王君内外之通令。
意即蔡王于朝堂之外,若有不涉国政及军务的小事需传达命令至王宫六院或外卿重臣府邸,便由内竖执行。
因故卢柏虽年仅十四五岁,又是品级不高的内宦,可仪梁城中凡有眼力者皆不会轻慢视之。
李恪昭率叶冉、飞星于前厅大礼相迎,齐文周心知如此排场脸面是给内竖卢柏这位钦使的,倒也不曾多言。
齐文周安分,岁敏更不敢造次,夫妇二人规规矩矩落于客座,挂着笑脸看主座上的卢柏与李恪昭言来语往。
别看卢柏年岁不大,资历却不浅。他七八岁起就侍奉君前做“童竖子”,见过的大场面多,言行分寸自有少年老成的稳重圆滑。
他并未急于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了断,先娓娓叙礼寒暄,接着神态谦卑、言辞得体地向李恪昭转达了蔡王的关切,以及国相齐林约束孙辈不力的自责,还有对缙质子府的歉意。
李恪昭颔首,淡声平和:“卢内竖辛苦。原是两府夫人宗亲姐妹,为从前龃龉置气才生出的事端。小妇人不识大体,我亦稍有放纵,惊动蔡王及国相,实在汗颜。”
“缙公子为护新婚妻子能冲冠一怒,却又肯克制到适如其分,如此进退有度,实是大国公子教养过人。”
卢柏笑容满面,起身执礼:“既今日上午您与齐大人已于王前解开芥蒂,眼下齐大人夫妇奉送和礼而来,小侍这便斗胆,请您移步,按礼单点验核对。不知缙公子意下如何?”
语毕,他向客座的齐文周夫妇递去眼色。
夫妇二人即刻起身,执礼告罪再三。
“自不负蔡王与国相美意说和。”李恪昭也站起回礼,心中却小小打起鼓。
虽他还不至无能到被两名探子就彻底困死,但若府中进了卓啸的眼线,难免后患无穷。
况且那两位女子的事又在蔡王跟前过了明路,一旦放进来,将来无论作何处置都会棘手。
眼看都到了点验礼单之际,岁行云却不知何故还未现身,他怎能不急?须知点验的下一步就是接收,收下可就没得退了。
齐府的随行侍者鱼贯而入,捧上珠宝玉帛,并领进两位妙龄少女。
齐文周双手呈上绢帛礼单,李恪昭目不斜视接过,回手交给叶冉。
叶冉手执绢帛礼单,步履缓慢地走上前,与齐府侍者所捧托盘内的物品一一对照,拖声拖气唱起物名。
“羊脂——玉如意,一对。”
“珍珠——两斛。”
“轻烟罗——五匹。”
他每唱一件,飞星就上前慢悠悠点一遍数,再回头向李恪昭轻声秉过。三人配合无间,拖沓得有礼有节。
毕竟李恪昭是堂堂大国公子,接收礼物时多些繁缛讲究也是符合身份的做派。卢柏不催,饶是齐文周心中起急不耐,那也只能忍着。
齐文周急,殊不知李恪昭更急三分。但他只是在心中飞快思量别的对策,神情动作无任何异状。
就那么不言不语负手立在厅中,威严冷肃,气势迫人,使近前观者无不自觉规整姿仪。
礼物最末端的两名少女螓首低垂,悄悄轻捋裙摆好几回,时不时含羞带怯以余光偷觑他两眼。
但这“拖”字诀终究只能缓得一时,叶冉与飞星到底还是一步步数到了那两名少女跟前。
岁行云仍未出现,飞星面上不敢显出什么,掌中里却已全是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叶冉深吸一口气:“美人——两……”
“夫君与钦使面唔,我贸然前来搅扰,失礼了。”
李恪昭还是头一回听见岁行云的语气沉凝如斯,颇有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气势。
但在此时落进他耳中,却仿佛云中天籁。
他第一次发觉,这家伙的声音还挺好听。
如明珠脆生生跌落玉盘,再滚过满盘糖霜。字字清晰有力毫不怯场,却又圆润无棱,琅琅悦耳,微甜。
*****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