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回去,”李恪昭公正地淡声道,“听大夫的。”
岁行云顿时傻眼。连对面的明秀都诧异看过来。
毕竟方才李恪昭进来时那句话,维护之意昭然若揭。谁都以为他这是要纵着岁行云的。
“她危言耸听,小题大做,”岁行云不可思议地大张明眸,“这也要听?!”
“要听。医家自有医家的道理,总不至于害你。”李恪昭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做出最后仲裁。
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岁行云莫名有些委屈,落寞扯扯唇角“哦”了一声,转回去坐在床上,自己慢妥妥扯了被来盖。
“她让我躺床上孵蛋半个月,这也有道理?”
她每每晨起时嗓音本就不似平日那般清亮,先前又与明秀闹这半晌,自是更加沙哑。
再掺入那股仿佛被突然被伙伴撇开落单的孤寂,这句话说得是有气无力、低低幽幽,个中情绪如泣如诉,简直让人闻之心碎。
可惜李恪昭此次并不打算纵她任性,铁石心肠般还她一句:“躺半个月孵不出蛋的。毕竟人是胎生。”
岁行云僵了片刻,坐在那里扯被盖住头脸,咬牙切齿送出一个“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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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安静良久,岁行云以为无人了,这才将盖在头上的被扯下来。
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对乌湛清冷的眸底。
李恪昭负手立在床位望着她,眉梢轻扬,轻声嗤笑。
其实岁行云只是未着外衫,于她来说眼下情形并不值得窘迫。
但此刻她还对李恪昭先前站到小大夫那头而耿耿于怀,于是冷冷淡淡道:“男女有别,公子此举于礼不合。还是请……”
“我有个问题请教。”李恪昭打断她的话,波澜不惊道。
岁行云懒搭搭看他一眼:“答了就能让我下床?若不是,那请恕我驽钝,什么也不知。”
“过谦了,你分明知道很多。比如,战场上只有对阵亡同袍才用扛的,”李恪昭不急不恼,神色平和地直视着她,“这种事,你从何得知?”
岁行云正伸手拿外衫,闻言当即僵住,脑中仿佛有一座七层冰雕高楼轰然倒塌,又冷又乱。
不知小大夫那里有无后悔药?她真是吃饱了撑得和小大夫吵这架,瞧瞧招来了什么送命题。
第22章
电光火石间, 岁行云总算模糊记起数日前晕厥在李恪昭肩头时的某些片段。
大意了。那会儿难受至极,脑子跟不上趟, 竟无意间露出了小尾巴而不自知。
话又说回来, 这李恪昭未免也太……让人看不透了。
既在她说话当时就已察觉异样, 却偏等到今日,因突发状况不得不到她面前来, 这才忽然发问。为何?
岁行云心中惴惴,无法确定当下时机是否合适坦诚自己的秘密。
死后续命复生, 从两千多年后来。此事着实玄乎其玄,若非亲身经历,她自己都不敢信。
迄今为止, 她与李恪昭真正相处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尚不敢妄自托大地揣测李恪昭会作何反应。
万一将她当做妖邪绑去烧了,那她可未必能有机会再次复生。
唔,不能说不能说。至少,在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之前,绝不能说。
他既开诚布公问出来, 至少说明, 他虽觉她有古怪, 却并未怀疑她对他有叵测居心, 否则就该直接将她捉去刑讯严审,不是么?
心念一定, 岁行云才继续动作, 若无其事拿过外衫披上, 慢悠悠将目光投向立在床尾的李恪昭。
李恪昭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编好了?”
“公子说笑呢,”岁行云咬牙道,“这问题我不是不能答,却不想如此轻易就答。”
“何意?”李恪昭以舌抵腮,若有所思。
岁行云坐得腰身笔直,抬着下巴与他目光对峙:“若公子倒戈帮我说服小大夫,那我就告诉您。”
李恪昭凝视她片刻,微微颔首:“稍等。”语毕转身绕过屏风出去了。
岁行云长吁一口气,下床穿鞋,整理好衣衫。
隐约听见他在门外与明秀有来有往说了几句话,很快便又回来了。
李恪昭道:“之后十日,读书识字为主,习武只能做最简单的训练。无论你在何处都不得离开小大夫眼前,若她绝对禁止的事,你便不能做。如此可行否?”
“可行,太可行了!”岁行云猛点头,“公子英明!小大夫……”
“说吧。”李恪昭满脸写着“收起你的狗腿溢美”。
岁行云立刻笑吟吟道:“战场之事,当然是叶大哥讲给我听的啊!”整个府中无人比叶冉更适合背这口黑锅,就他了。
李恪昭神色狐疑:“叶冉?他何为与你说这个?”
“闲聊么,大家都满嘴跑马,话赶话就说到那里了,”岁行云斩钉截铁道,“若公子不信,我这就随您一同去找他当面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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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望兵阵.始篇》:兵者诡道,其诡在计、在谋、在言、在行、在间、在阵。凡此六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殆。若两将皆知,则上善此六道者胜。
“卫朔望”在著作中明确指出,“言”乃“兵者诡道六要”之一,其意用大白话来讲就是,凡优秀将领,定要懂得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