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等了又等,暗示了又暗示,这姑娘却半点听不见他的心声。
或许也是天意如此,还不到时候吧。
岁行云心烦意乱,兀自又饮了两口酒,豁出去似地与他打起商量:“这事吧,诡异,荒唐,莫名其妙。我需得好生捋捋,待我捋清楚我们再谈,可好?”
“好。在你捋清之前,我不会再提,一切诸事如常。”李恪昭也不为难她。
岁行云忙道:“那,击掌为誓?”
“依你。”
掌击到第三下时,岁行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与他掌心相贴竟忘了撤回。
“有件事定要说清楚!公子切勿胡乱揣测啊!”
掌心里温热柔嫩的触感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李恪昭心跳蘧然加快,鬼使神差地也保持着手势不动。做若无其事状,疑惑询问:“何事?”
“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她不管不顾拉了李恪昭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看,是活的,对吧?!”
不知是因她微醺后面热,还是别的缘故,他觉自己贴在她颊边的那手急剧升温。
李恪昭喉头发紧:“嗯。所以呢?”
“所以,请公子定要相信,我绝非妖邪鬼祟!可莫要命人将我拖去烧了啊!”岁行云焦灼叮嘱。
“放心,不会的。此事只你我,及替我上侍神庙的那人知,连叶冉与飞星都不清楚。”
李恪昭倏地收回手,起身就走。
他不会让人将她当妖邪烧了。可他若再不走,只怕反要被她“点燃”烧了!
*****
若论血缘传承,上辈子的岁行云该算“侍神庙一脉”后裔。
可那时岁氏早已在亡国之祸中被人灭族,连侍神庙都只剩断壁残垣。
从那场滔天惨祸中侥幸逃脱的岁氏族人寥寥无几,她母亲是其中一名幸存者,而她则在平凡市井中与母亲兄长相守长大,与寻常人并无两样。
对于自家先祖的事,她也只零碎从母亲口中听过些,半信半疑听得如过耳东风,从没记全乎。
所以,她对自家先祖的了解并不比李恪昭多多少。
但她根本不信那“命定姻缘”之说。
她记得上辈子曾听母亲提过,侍神庙先祖所侍并非“桃花神”,压根儿管不着世间姻缘事。
直到回了房中躺下,岁行云依然没想明白,当今那位神巫究竟想借她玩什么把戏。
按族中规矩,山下世俗岁氏除族长外,谁也不能擅自接近侍神庙。
当初既让她复生在世俗岁氏十三姑娘身上,显而易见是神巫无意与她相见,按常理推断,这就是不打算过问她的事。
可为何又对李恪昭的人抖落她底细?
复生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秘密,就怕被人当做妖邪拖去烧了。这不靠谱的祖宗倒好,半点不顾她死活!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虽说李恪昭今夜看起来似无对她恐惧、忌惮的迹象,可人性无外如此,当事情含糊不明时,人们通常能平和以待,可若丁是丁卯是卯讲开了,有时人的想法就会不同。
天知道李恪昭听了她续命复生的秘密后,会不会在毛骨悚然之下对她做出可怕处置。
到底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他呢?哎。
*****
翌日清早,岁行云顶着乌青眼圈进西院,下午在书房时也不敢直视李恪昭的正脸。
好在李恪昭当真信守诺言,半句未再提那夜之事,一切如常。
如此一连数日,她渐渐从最初的混乱冲击中缓过来,精气神回笼,脑子也好使多了。
斟酌再三,她仍觉该循序渐进。
若一下竹筒倒豆子全说完,而李恪昭震惊之下将她当个怪物看待,那她可就没退路了。
出于稳妥起见,需得给李恪昭个适应与接受的缓冲过程才行。
三月初五的午后,岁行云照例在书房认字读书,叶冉与飞星先后进来,向李恪昭回禀各项事务的进展。
当叶冉说起西院众人数月来训练成效无明显进益时,飞星笑着向窗边的岁行云努努嘴。
“我瞧着这事她有一半责任。前几日好似会动的人偶皮囊,做什么事都没魂儿,大家总看着她那恹恹无神的模样,可不就沾染了几分怠惰丧气么?”
叶冉摸着下巴嘿嘿笑:“有道理。”
岁行云本在专心写字,只是挂着耳听几句,到最后才明白这是在往自己头上扣黑锅。
她搁笔抬头冷笑:“我敢打赌,前几年到这时节,他们定也有同样的问题。对不?”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