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只能拜托飞星设法,派探子去尝试悄悄递话给卫令悦。
但卫令悦一连十日都未出府露脸,飞星的人始终寻不到隐蔽传话的契机,只能耐心静待。
到了四月十三黄昏,西院的训练结束后,李恪昭唤了岁行云、叶冉与飞星,一道来商讨仪梁周边地形之事。
谈到一半,小僮来禀,说有“有雀归笼,十万火急”。
这是眼线们回报紧急消息时的暗语,飞星立刻离了书房,前往府门外不远处的长街。
得了眼线禀报的一个惊人消息后,飞星火速狂奔回府,直闯书房。“公子,大事不好!”
正在说话的李恪昭被打断,淡淡掀起眼帘睨他,却并未生怒。
因为他很清楚,飞星如此失态,定有大事发生。
飞星平复着紊乱气息,咽了咽口水:“素循死了。”
“怎么死的?!”
岁行云、李恪昭、叶冉三人异口同声,齐齐瞪着飞星,皆是震惊脸。
飞星看了岁行云一眼,尴尬猛咳:“咳,咳咳。要不,行云你先出去?”
岁行云急怒攻心:“凭什么要我出去?!公子说了,我如今与你和叶大哥一样的!我可以听!”
转头看向李恪昭:“公子,您说对吧?”
“嗯。”李恪昭颔首,以眼神催促飞星。
“公子,这可是您叫我说的啊,”飞星低头,面红耳赤嗫嚅道,“马上风。”
叶冉“噗”一口茶水喷出漫天水雾。
第32章
马上风, 又称“房事猝死”。
素循再不济也是一国公子, 如此死法真真极尽风流, 却又极不光彩。
飞星话音未落, 李恪昭已眼疾手快抖开一册竹简挡在脸侧, 成功避过叶冉喷出的漫天水雾,也以这动作暂时掩饰尴尬。
叶冉狼狈一抹脸, 以袖子胡乱擦拭桌面,尴尬。
飞星面红耳赤低头看着脚尖,尴尬。
三人长久无谁吭声,似是都不知该如何向岁行云解释这是种什么死法。
然而岁行云并不需他们解释, 大致明白素循死得有多不堪。她倒没觉有多尴尬, 说到底, 事是素循自己做出来的,死得不名誉也是自找,又丢不着她的脸。
但此事关乎卫令悦,她心内犹如打翻五味瓶, 脑中思绪杂乱无章。
*****
之前因卫令悦一连十数日未出门露面, 飞星的人寻不到机会给她带话, 若素循之死当真是卫令悦动了手脚, 那主意显然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半个月前岁行云与卫令悦在听香居谈话时,卫令悦对素循虽心寒恼恨, 却明显尚无明确的准主意, 否则岁行云也不至于火急火燎回来请教李恪昭。
虽相识以来两人来往并不频繁, 岁行云也不敢自负地说“卫令悦对她毫无保留”, 但两人之间的交心绝非作假。
她看得出来,卫令悦虽有果决刚强的一面,但骨子里却还是尽力在做当世大多数人认可的那种“好妻子、好主母”。
如今世风,“弑夫”这件事对女子来说几乎是十恶不赦之罪,一旦败露,夫族甚至有权将之碎尸万段。
这也是当初李恪昭说她“有主意她也未必做得出”的缘故。
所以,就算卫令悦被素循伤透,按常理来说最多也就咬咬牙,下定决心设法脱离素循,不至于无端冒着与他同归于尽的风险走着险招。
若素循之死当真出自卫令悦手笔,那最大可能就是,过去十余日里,素循突然将事情推进到“你死我活”的边缘,准备先下手为强,却被卫令悦察觉,为自保仓促反击。
岁行云清楚记得李恪昭曾说过,“反杀素循”这条路是富贵险中求,胜负对半。
若卫令悦真是仓促反击,那她多半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谋划后手。
这让岁行云既担忧她归苴之路的安危,又心酸于这世道对女子的桎梏。
她们连“修正自己选择伴侣时的错误”这种权利都无。这权利如今还只属于男子们。
所以在遇人不淑,被人算计着性命时,求助无门、逃走无路之下,只能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才能自保。
岁行云心疼地想,倘使在后世,一纸和离状就能让悦姐全身而退,根本不必她在心寒绝望之下脏了自己的手。
这狗屎般的世道。
*****
“如素循那般死法,”岁行云打破沉默,心怀侥幸地向三人询问,“按理除那对当事男女,旁人是算计不准的吧?鬼知那俩人几时会‘来了兴致’,对不对?”
她于男女那档子事上稀里糊涂、一知半解,无法具体想象出能在哪一环下手。
本在尴尬中的李恪昭闻言眉目倏凝,向她投以狐疑目光。
飞星亦是惊讶,扭头望向她时瞠目如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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