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朔望具体是哪位已然不重要了。《朔望兵阵》并非一人之智。
她的伙伴们真了不起,虽未能个个名显青史,却人人功在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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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仪梁城中开始风传,为苴公子扶灵归乡的一众人出仪梁后,行过山下官道走水路,却惨遭水匪袭击,苴夫人落水失踪,其余人等侥幸生还归苴。
李恪昭听飞星禀完,淡淡“嗯”了一声,连眼皮也未抬,兀自执笔在一张小小绢帛上写着什么。
倒是岁行云激动不已,与飞星相互挑眉挤眼一番,不必多说什么,该懂的都懂了。
李恪昭搁笔抬头,正正撞见两人“眉来眼去”,登时凝眉冷眸:“你俩舌头坏了?有话不会用嘴说?”
“伙伴间是有默契的,看眼神就懂,尽在不言中,”岁行云乐呵呵笑脸相迎,“公子您说,您说。”
前日蔡王召了李恪昭与薛国公子入宫,不知谈了何事。
但谁都看得出,李恪昭从王宫回来后就显得有些紧绷,连日来一直很忙,与叶冉密谈数回,又调整了十二卫的部署,经飞星之手频频对在外暗线传令,想必做了许多筹谋。
“蔡王与卓啸欲往西山大营劳军,后天启程,”李恪昭正色沉肃,“邀了眼下在仪梁的各国使臣,以及我与薛国公子。只允带随护一人,叶冉跟我去。三日就返,期间府中诸事你们多长个心眼。”
“是。”飞星显然已习惯这种情形,并无赘话。
岁行云眉心一跳:“既有各国使节同往,想必不会是什么夺命陷阱吧?”
李恪昭颔首,语带安抚:“嗯。近来蔡王与卓啸正忙着互别苗头,不会在那种场合对第三方轻举妄动。”
此次多半只为造个声势,凑个“各国来贺”的风光场面,余下则还是蔡王与卓啸之间的角力暗战。
有了李恪昭这话,岁行云算是吃了定心丸。
“速速递给无咎的人。”李恪昭将那张绢帛丢给飞星。
飞星领命,收好那张绢帛就起身辞礼,大步匆匆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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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只剩岁行云与李恪昭。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后,李恪昭才又从桌上漆雕木盒中取出一枚刻了李氏族徽图腾的羊脂佩玉。
他以食指按住那佩玉,平静地与岁行云四目相接,眉梢微扬,良久不语。
岁行云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公子?”
李恪昭凉凉轻哼,指尖使力一弹,它便快速滑向岁行云面前。
岁行云心肝颤颤将那佩玉接稳,不太确定地望向他:“公子,您这是要我做什么?”
这枚佩玉平常从不见他戴的。
刻着李氏祖徽图腾,小心收藏,多半意味着凭它可动用缙六公子名下的一切。
府库。十二卫。西院三十余人。飞星及他手下暗探眼线。及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无咎”。大概还有些许尚未浮出水面的暗中力量。
这怕是目前李恪昭手中全部的筹码了。
他就这么将自己全部的筹码丢给她,却什么也不说,意欲何为?
李恪昭不满地白她一眼,神色疲倦地起身,忍了个呵欠,举步就走。
满头雾水的岁行云握紧那枚佩玉,惴惴不安地追出去,边走边小声道:“公子,您还没说要我做什么呢。”
“我方才不是看你好半晌?伙伴间的默契呢?尽在不言中呢?”李恪昭脚不停步,眼角余光懒散斜睨她。
“我能看懂飞星眼神,是因我俩说的只是小事啊!”岁行云被噎得哽了哽,急急跟了数步。
李恪昭冷声哼笑:“我所欲言亦是小事,你却没懂我眼神。”
几个月相处下来,岁行云多少算是摸着这位公子的脉了。
大多时候都是个严谨从容、谋定后动的可靠主事者,却会时不时地暗着皮一下。最大乐趣就是看别人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能将他如何。
每每得逞,他便神情冷淡,心中窃喜,活似个欠揍的熊孩子。
而熊孩子作妖,多半是为引人来哄。
岁行云深吸一口气,立时宛如狗腿成精:“那不能够。但凡关乎公子,绝无小事!况且您在我心中先是主君,然后才是伙伴!您智慧超绝、运筹帷幄,眼神之中过多深邃奥义,绝非旁人轻易就能窥破玄机的。飞星哪能跟您比?”
果然,李恪昭的脚步放缓,唇角微弯。
“所以,您给我这个,是有何吩咐?”岁行云看准时机,小心亮出手中佩玉,再次确认。
李恪昭总算恢复如常,利落沉声:“我离开那三日,府中大小事务有飞星与十二卫分担,不需你过多分神,只需顾好西院事务。但若遇非常之事,由你见机决断。”
明白了责任之沉,岁行云郑重点头:“请公子放心,我定全力以赴。”
她到底是上辈子在尸山血海中滚过的人,若真遇非常之事,虽不敢说必定处置得万无一失,却不至毫无章法。
定不辜负这份信任,好好替他守稳三日。
说话间已到回廊尽头,举目都能望见主院拱门了。
“公子,”岁行云止步,轻声道,“虽只三日,也未必真有大发生。可您当真信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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